这是一个四月,当太阳彻底退场后,只剩下了无尽的凉意。
漆黑的夜晚,冷风无情的吹刮着街道旁一排排的银杏树,树上的银杏叶随风一片一片的飘落下来。
其中有一片银杏叶像蝴蝶般停歇在了许綪文干净利落的短发上,他伸出手轻轻拿下了那片银杏树叶。
他举起手,看着手中的银杏树叶,叶片上有一滴水正好滴落在了他的脸上,这让他想起了许久不见的沈朝露。
他从裤包里拿出苹果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也是夜生活快要结束的时间。
此刻马路上一片漆黑,有些冷清,只有偶尔略过的几辆车和微风,这是唯一的动态。
可这是上海,是出了名的不夜城,有漆黑的地方,自然还有地方有着灯光,以及喧闹的人群。
当然还有今天的主角——无线电台。
许綪文回到了他那空荡荡的房间里,家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照着。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许綪文身上,显得柔和又孤独,他坐沙发上在发呆,表情看起来很是悲伤。
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电脑和成套的录音设备,那里正在发出“滋滋”的声音。
许綪文慢慢地回过了神,看了眼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到时间了,他该直播电台了。
今天是他和沈朝露分手的第一百九十三天,也是他开这个电台的第一百九十三天,而电台的名字被他命名为——失恋电台。
他整个人有些恍惚,从那个耀眼的人约他出来说了分手后,她甩着马尾辫高傲的离开,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啊!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想来,她已经有了新生活了吧,再也不需要他了。
可是自己却还是在电台日复一日的讲述着和她的故事,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哀伤。
可真是没出息啊!不就是分手吗?
他晃了晃动手里的啤酒瓶子,又开始了今天的直播。
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听他所讲的无聊爱情故事,就算偶尔有人无意进来,也是停留片刻后就离去了。
可许綪文并不在意,只是自嘲的笑了笑。
还真是可笑,怎么可能有人愿意听这么无聊的故事?
不过!今晚倒是有一个人一直在线,算了,还是继续讲吧!
他调好设备戴上耳机后开口:“咳咳……”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晚上好,这里是失恋电台,欢迎收听!“
“朝露?”一旁短发少女看着身边走神的人,不满的喊道:“你在干嘛?”
沈朝露缓过神后摘了耳机,环抱住少女的腰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在想我的小宝贝儿,怎么这么可爱!”
短发少女一下子羞红了脸,连忙低下了头,小声的说让沈朝露闭嘴。
沈朝露笑了笑,又环抱住身旁另一位姑娘的肩,说道:“走,再去喝一杯!”
“好!”
“走,去那个酒吧!”
两位姑娘打开了话匣子,一路上兴奋的聊着。
沈朝露脚步停了下来,她渐渐收了笑,打开手机看着页面上的“失恋电台“四个字。
之前无聊时就点开了,却只有很多杂音声,她有些烦躁,一路上不知道胡思乱想着些什么,竟又不知不觉的开始发呆。
沈朝露想了想,便又重新戴上了耳机,想看看现在有没有声音。
恰好这次没有了杂音,耳边传来的电子音清晰又冰凉,她皱了皱眉顺手关掉了手机,又一次扯下耳机,加入了和姐妹们的嬉笑之中。
而那个无线电台还是在放,却一直只重复着四个字。
“无法收听。”
终于,许綪文关掉了电台,他又打开了网易云音乐,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失眠电台这首歌。
漫漫长夜,他怎么也睡不着,彻底失眠了,一直到天亮。
几天后,沈朝露进了医院。
她站在浓墨泼染而成的七楼病房里,看了看病床上的白晕,再看一看了一眼窗外天空的昏白,此时它们很像,都饱含着雨水,似乎会随时稀释这浓墨。
医院的高楼大厦一旁勾画着墨色盛开着的鲜花,她站在深墨色喷泉池水旁边,看水墨般的池水里淡墨色鱼儿嬉戏,听墨色的鸟鸣声,小鸟们在灰墨色树枝上跳着舞。
不同往年,今年的四月是一个墨色的四月,但依然是人间的四月,安静而美好。
她觉得自己病了。
一个人去的医院,一个人做的检查。
她靠在医院过道死白的墙上,背上传来的冷意直渗进人的骨头里。
耳旁穿透着病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嚎,冷凄惨痛得厉害,他们是别的病人,多是得了绝症无药可救,正在和死神进行着搏斗。
她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总算绕过了那些病人,检查的结果出来了,医生的话语在她耳边任意充斥着。
“.....中度抑郁....治疗.....”
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眼底不明的神色,可是捏住报告单发白的手指关节出卖了她。
她的手指微微颤动着,紧接着报告单于顷刻之间,在她的两个手指关节处变成了琐屑的雪花片。
仿佛她没有见过那张报告单,她漫不经心的就将碎纸扔进了过道一旁的垃圾桶。
“废物,没用的东西!”
薄唇间费力又虚弱的挤出一句话,身音断断续续的,就像她的影子一样忽影忽现,也不知道是在说报告单还是自己。
紧接着,她迈着沉重的步子,缓慢的离开了医院。
一路上她低着头走路,眼底没有一丝光,像从未看见过光明,生活在阴暗世界的人。
她就那样走在街道上,宛若一张黑白遗照挂在人群之中。
终于,她走出了医院好长的一段距离。
却不想刚走过了拐角处,就突然听见有人在叫她,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里暗藏着气急败坏:“沈朝露,你跑哪里去了?”
她不得不转过身来,轻轻的开口道:“只是去走了走啦,不要担心!”声音很温柔,她的面上带了笑:“我们回家吧!”
许綪文忙走到她的身边,搀扶着她回到了家,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很凝重严肃。
他们走了好远的路,终于到家了。
他们上了同一层楼,她转过身拿钥匙去开门。
“明天见,许綪文。”沈朝露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明天见,朝露。”
他走了两步停下了脚步,又回过头,最终鼓起勇气对沈朝露说道:“我们算和好了吧!”
“嗯!”
沈朝露点了点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还在爱我吗?”
“我还在爱你吗?这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啊!”许綪文挠了挠头道。
许綪文想了想,看向沈朝露道:“不然你吻我吧!我听听还有没有剧烈的心跳声。”
许綪文说完,背对着她摆了摆手,他这次真的走了。
沈朝露打开门,一进门就看见碎落了一地的阳光,整个屋子里很亮堂明净。
许綪文来过了吧!她想。
随后她就关上了门,迅速把沉闷的黑色窗帘拉上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没有了光,变得昏暗阴沉。
她不经意的转过头,一下就看见了放在桌子上的花。
那是一束花,红色的玫瑰开的热烈而又庸俗。
花瓣上的露珠,因为没了太阳的照射,而失去光芒。
桌子上,还有一张浅碧色的卡片,是许綪文给她留下的。
她伸出苍白无力的手,把卡片拿了起来,一行清晰方正的字出现在了她的眼里:“沈朝露,一定有人告诉过你,你笑的时候特别好看,像阳光下的朝露,是世间美好。”
这个时候,她透过漆黑的窗帘,仿佛看见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重新把她照亮了,让她充满了五彩斑斓的色彩。
是啊!许綪文就是她的阳光!
她看着手里的卡片开始发呆,回想起了以前和许綪文的种种温馨的画面。
“朝露,加油!你还有朝气蓬勃的每一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是一条信息,沈朝露打开手机看了看,不用说,这是许綪文发送过来的。
叮咚叮咚~
门铃声突然响起,她打开了门,是送包裹过来的快递员。
“沈小姐你好,这是你的快递,请签收一下,谢谢!”
站在门口的快递小哥,递过来一个盒子。
“好的,谢谢。”
沈朝露接过快递盒,签上了字,把它拿进了屋。
她打开盒子一看,是许綪文送的一对耳环。
耳环的名字叫做流光琴——朝露,这是一款定制的耳环,材质主要是古青铜。
青铜色的花朵,串着一颗洁白的珍珠,珍珠下面则是一串青铜制作的流苏,流苏的最下面挂着一排蓝色的露珠,很是晶莹剔透,就像真的露珠似的。
她坐上了梳妆台上,戴上了耳环,不得不说这款耳环很适合她的气质,她很喜欢。
这是许綪文在一家解忧杂货铺定制的,他觉得很适合沈朝露。
而现在,沈朝露和许綪文和好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又有了阳光,生活也不再是之前毫无生气的样子了。
如果说她是一颗露珠的话,那么许綪文就是清晨的阳光,让她有了生机与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