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侍郎和陈府尹,以为他是太子的人。
成大充以为他是寒衣社的。
萧捕头以为他是替南卫做事。
这几伙势力,哪个不是炙手可热?
我对天发誓,这些势力,老子一个都不是。
秦云昊走回衙门,一进门,有一张老脸黑得像锅底似的,蹭地冒出来。
原来是京兆府总捕头顾兴喜。
“你小子今天怎么不来点卯?”
秦云昊摸了摸头,嘻嘻笑道:“忘了。”说完就要进去。
顾兴喜拦住他,怒道:“你眼里是没有规章制度了吗?”
“顾捕头,我今天起来得可早了,衙门都还没开门,我去街上巡逻了。”
“巡逻个屁,你又不是衙役,是捕头,抓犯人的。”
“我今天有点事。”
“也就是说,因为私事,擅离职守。”
没那么严重吧?不要上纲上线,能不能下不为例?
不能!
顾兴喜拉他到捕房里,指着墙上贴的“条例”,给他念了念,坚持要给他记一个旷工,扣月钱。
秦云昊有些愕然,真是个天才,把现代KPI精细化量化管理的那一套给搬这里了!
没好气地说:“扣吧,扣吧。”
“哼,什么态度?”顾兴喜勃然大怒。
秦云昊心里全装着昨天的事,也是很没耐心,冷冷地顶过去。
“顾捕头,该怎么罚你就怎么罚,我又没反对,就这态度,还不够诚恳?”
顾兴喜冷哼道:‘小人一朝得志,藐视于我!’
秦云昊一听,这话里有话。
小人得志?指的是我昨天受到老爷赏赐这事吗?
这才有点恍然大悟,原来这顾捕头,今天是有意找茬啊。
捕房里除了他两人,还有四五个,都在看他们吵架,没一个来劝的。
个个都不嫌事大的样子,好像走得远远的,无不看得津津有味。
秦云昊忽然想明白了,自己昨天,直呼老爷的官讳,不但没被打死,还被赏赐,极大地刺激了这些人。
他们虽不知到底什么原因,但嫉妒,不需要原因。
一个靠关系走后门进来当捕快的,年纪最小,武学最弱,到底搞到了什么东西让老爷刮目相看?
顾兴喜是捕房的老捕头,当初跟姑父就关系一般,平常对他也没什么照顾。
他干了一辈子,也才够得上跟府尹大人说说话。
谁知道,这个才刚刚定编定岗的小毛孩,能抢自己的风头,做了一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心里确实极其不顺。
秦云昊心里本来就有点忐忑,哪有心情跟他掰扯?
“顾捕头,那你还想怎么办?”
顾兴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像拎个小鸡似得,一甩,他就飞出门口。
捕房内发出哄堂大笑。
“今天就给你个教训,杀杀你的威风,让你明白,在捕房,谁说了算。”
秦云昊趴在地上,也不爬了起来,心里十分无奈。
这姓秦的小子,看来平常人缘也不好,被欺负惯了。
屋里有人悄悄对顾捕头说:“算了,别搞那么难看,你想整他,有的是机会。那不是有个案子吗?你就推给他。”
顾兴喜一愣,瞬间明白了,竖了个大拇指:高。
他们说这话,完全没回避秦云昊,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案子?还能用案子来整我?
忽然,陈安军从内院走了过来,看到秦云昊从地上爬起来,赶紧上前,把他扶起来。
“小秦,怎么不小心摔跤了?”
“没事。”
顾兴喜看呆了,怎么回事,这老陈吃错药了?
这一个小捕快,要不要如此殷勤?
“老爷找你,让你直接去书房。”陈安军非常亲切地说。
秦云昊一听是陈双鱼找他,那肯定事情办得不错。心情止不住地大好,哈哈笑了起来。
顾兴喜听到这声音,简直就是350C的摩托在自己耳朵边发动,不知有多刺耳。
秦云昊本来还想低调,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又笑了几下,这才慢悠悠地,在顾捕头仇恨的注视下,走进内堂。
陈双鱼正在书房里看书,一见秦云昊进来,示意他把门关上。
“秦捕头,还真的多谢你给我们报信啊,要不是你提醒,还真不知章夜下手这么狠。”
原来这南卫督公叫章夜?
“老爷,没事了吗?”
“没事了。今天早朝,有十位朝臣反对派章夜巡边,希望圣上另外派员。咱也不傻,先给皇上提了好几个人选,都知道那些都不可能。”
“轮到林侍郎提议,由太子代圣上出巡,然后群臣都一起说赞同,皇上也就不反对。如今圣旨已下,太子五日后就动身。”
听到这个消息,秦云昊心里笑开了花。
这个局,应该解开了吧?
陈双鱼感慨地说:“要不是你提醒,我们真是蒙在鼓里。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个章夜老贼,还想扩大南卫的职权,总领天下捕盗事宜。这就想把刑部也给架空了。”
“哦,这消息是从何而知?”
“章夜昨天上的折子,今天就马上拿出来讨论了。”
“结果如何?”
“圣上的意思,可以新设一个全国性的捕盗厅,由各部联合组建,不交给宦官。这次,咱们打了个翻身仗,章夜栽了个跟头,仅仅只是把李大人给赶走了。”
“那你们有没有替李大人说句话?”
陈双鱼愣了下,然后把眼睛投到别处。
“李大人以前多次忤逆皇上,没法替他说话。”
秦云昊想起来,李漂走的时候挺凄凉,都没有个送行的。
心里感慨,真是人走茶凉啊。
大家知道李漂是绝无翻身的可能,连给他烧冷灶的人都没有,直接忽视了。
“秦捕头,你在我衙门,有点屈才。要不,我先升你个总捕头干干?”
一句话就升那么快?
秦云昊脑子里想起顾兴喜那脸,心想,要是我把他的总捕头位置给占了,他会气成什么样?
他故作谦虚地说:“我年纪小,升这么快,怕遭非议,慢慢来吧。”
陈双鱼没注意到他的表情,略一思索,赞许地说:“考虑周到,也好,以后有点功劳,我就升你。”
秦云昊不好意思收回自己的话,心里有一丢丢后悔。
跟府尹大人告辞后,刚出内院的门,又见到顾兴喜那恼怒的眼睛。
秦云昊呵呵一笑:“顾捕头,今天好累啊,我先下班了。”
面对这赤果果的挑衅,顾捕头脸色大变,却没有发飙,阴郁的眼睛转过别处,不跟他一般见识。
八月十七号,早上,秦云昊故意不去签到,在上次成大充喝酒的酒楼包间里坐着。
朝廷这边,没事了,但成大充怎么样了?
督公章夜没有出巡,但不代表成大充就安全了。
他要是死了,这事件会不会还在死循环局里?
心里空落落的,也不知道怎么联系他。
忽然,包间门打开,一看来的人,秦云昊惊喜地喊了句:‘成大人!’
来的果然是成大充。
“看来我得换个地方喝酒了,连你都能找到我了。”
“成大人,你的事,如何处置的?”
成大充苦涩地笑了笑:“没啥,就是跟督公坦白。”
坦白?告诉他,你是北卫的奸细?
“唉,还能怎么样?反抗是不可能的,死得更快。督公虽然一辈子都在玩计谋,但他最喜欢别人对他坦荡。”
“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了。我还跟他说了一通道理。”
“什么道理,愿闻其详。”
成大充呵呵笑道:“我就说了两句话,劝督公不要树大招风,四面树敌。”
“成大人,我就是一小捕快,还是不懂。”
“圣上需要我们制衡文臣,但并不希望我们一家独大,否则,就不会有了南卫,又来个北卫。”
“杀了我,只会与北卫结更深的仇,毫无必要。圣上不会让南北卫斗得太厉害的。留下我,他日南卫总有需要与北卫联合的事情,我可以从中斡旋。”
他说的这些,秦云昊当然懂。
当年的东厂西厂,干的是同样的活,皇上设立这两机构,都是对付群臣的,只要督公没有丧心病狂,肯定不会往死了打压。
把北卫干趴下了,南卫就能独揽大权了吗?
不管你多大的权势,都不可能威胁皇权,否则,必死无疑。
“成大人,果然有勇有谋,逢凶化吉。”
死里逃生,成大充也是很感慨,就与秦云昊一起喝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