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萧衍伦睁开惺忪的睡眼,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舒坦地伸了一个懒腰,这才从舱房里走了出来。
众人寝息的舱房在大船内部,他沿着连接上下的小楼梯,来到了上层的船舱,此时船舱里只有小六一人,正趴在窗户上往外看。
萧衍伦想悄悄走过去吓她一吓,踮着脚尖慢慢靠近。小六是何等机灵,待他走近时早已觉察背后有人,转身一看是萧衍伦,忙伸出手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又咧着小嘴显出一脸惊喜的样子朝窗外指,拉他一起凑在窗前往外看,这外面似乎有什么热闹事。
萧衍伦趴到窗户上往外看去,外面安静的很,只有一男一女在甲板上并肩坐着,沐浴着朝阳,吹着海风,好不惬意。
萧衍伦看出坐着的正是小虎和沁儿,转过头来瞪大了眼张着嘴看着小六,小六低声嘻嘻坏笑,不住地点头,又示意他赶紧看外面的好戏。
小虎坐在沁儿旁边,心里说不出的高兴,他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沁儿。沁儿接过来一看是一团帕子,帕上的绣线瞧着眼熟,打开一开,里面包着一支簪子。
她当然认识这簪子,这是龙母娘娘赐给她的,当年也是她眼中金贵的物件。她的脸有些红了,在晨辉的照射下透出一丝韵味。沁儿拿着簪子,轻声问道:“这簪子你怎么还留着?当年我悄悄放在你家,是怕你没吃的,想着这簪子值些钱,危急的时候能拿去当了,换点吃的回来,总不至于饿死。”
萧衍伦听到簪子什么的,听得不太清楚,心中好奇,把耳朵贴上前去。不料脑袋被小六一把推开,小六占了他的位置趴在那里听。萧衍伦只好往旁边挪了挪,也把耳朵贴到窗上。
外面的小虎听完沁儿的话笑了,两人不约而同的回忆起当年的事,小虎说:“那日你们走后,我见这簪子在床上,当时我就认出是你的了。我还记得把你从半山腰背上来的那天,我坐在地上喘气,你过来同我说话,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你头上戴的这个簪子。你们走后,起初我以为是你走得匆忙把簪子遗落下了,后来仔细一想,簪子外面特意包着帕子,我就明白了,这是你专门留给我的。你给我的东西,当然得好好保存。”
沁儿举起簪子放在阳光下看,小虎接着说:“再说六公主和姑姑还留下了许多鳞币,我也花不完。你们走后没多久,康钜大哥就接我去了宿卫军。”
沁儿逗他:“你去了宿卫军,有吃有喝的,那些鳞币岂不是白留给你了?不行,你得再还回来。”
小虎挠了挠头:“我离开水鸦村的时候,都给了刘婆婆和村里几户穷苦人家了。”
沁儿想起了儿时水鸦村那个美好的夜晚,托着着下巴看向远方:“我想水鸦村了,等我们回来了,你再带我去一趟好不好?”
“好!”小虎高兴地说,“我们到时一起去看看刘婆婆她们,还要再尝尝水鸦村的豆腐,我们带上姑姑一起去吧。你不知道,我离开水鸦村的时候,刘婆婆拉着我的手流了泪,她说我能遇上你们、遇上姑姑,是我爹娘积了德,让我一定要争气,将来好好报答姑姑。她还直夸姑姑心肠好,说姑姑怕我饿肚子,特意留了些鳞币给她,让她平日多给我送些吃的。”
沁儿听到施姑被外人夸赞,脸上很是自豪:“姑姑多疼你啊,你刚被接到都城的时候,她担心你年纪小,怕你到了陌生地方害怕,也恐你到了宿卫军受欺负,特意请命出了宫,同康钜一道,亲自送你去见的陆将军。她还在陆将军那里说了不少好话,不然你以为将军为什么会待你这般好?”
小虎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他将头侧过去,任凭海风吹着:“说来也怪,陆将军脾气大,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还有将军夫人,名门将女,也是个大刀阔斧的性子,可是他们见了姑姑,竟都是恭敬得很。”
沁儿听小六讲过陆瞻海和司马玲珑的趣事,但她知道小虎视陆瞻海如自家长辈一般,不愿在他面前说长辈的碎嘴,只顾看着小虎笑。小虎更好奇了,忙问她笑什么,沁儿只抿着嘴摇头,什么也不解释。
她挥了挥手里的簪子说:“这簪子是龙母娘娘赐给我的,你看多漂亮,我当时最喜欢这支簪子了。”
“是吗?那我给你戴上。”说着小虎拿过簪子,小心翼翼的插到了沁儿发间,又打量了她几下,情不自禁的称赞到:“这簪子真配你。”
沁儿红着脸低下了头,看到小虎脚上穿的靴子有些破了,忙说:“呀,这双靴子都破了,你怎么还穿啊?”
小虎晃了晃脚:“没事儿,这双穿着最舒服,还是你做的鞋子合脚。”
沁儿低声说:“我再给你做一双就是了,这船上还有你宿卫军的五十个兄弟,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让他们看到要笑话你的……”
“六公主!萧公子!早啊,看什么呢?”船舱中传来一阵脆亮的声音,吓得沁儿和小虎忙站起身来,分开了一些距离。
原来是船老大沿着楼梯上来,看到小六和萧衍伦贴着窗户偷听,见他们姿态甚是好笑。特别是那萧衍伦,他个头高,特意弓着腰撅着屁股趴在窗上听,显得非常滑稽。船老大在不远处站了一会,见他们听得认真,并未查觉自己,这才张口喊出声来打招呼。
小六回头朝船老大挥手使眼色,转头再看沁儿和小虎时,见他们已经察觉站起身来,知道船老大刚才这声招呼已然惊了外面的鸳鸯,直在那里跺脚叹气。
沁儿走进船舱,看到小六和萧衍伦贴着窗户站着,明白刚才自己被他们偷听了,又羞又恼,白了小六一眼,气冲冲往船舱里面走去。
小六跟了上来,在背后搂着她说好话。沁儿不搭理她,只顾打理花盆里种着的几丛草。那些草干黄发枯,看上去快蔫了。
“呀,这草怎么快死了?”小六担心地问。
沁儿看着这些草,暂时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一脸忧愁地说:“它们原是长在园子里的,许是换了地方不适应。风波子吃东西最挑嘴了,见这草不新鲜,已经两三日不吃它们了。”
如今船漂在海上,这可是件麻烦事,小六忙问:“这可如何是好,这两个月风波子可就指着这些草了。是不是船舱里没光照,要不搬到外面晒晒吧?”
“外面海风太大,搬到外面只怕这些草禁不住吹。”沁儿又指了指旁边的一堆海藻、海带说:“这是我让小……让他们捞上来的海物,用清水洗干净了,原盼着风波子能多少吃一点,可它一口都不吃。唉,真是愁煞人了!”
小六心里着急,在那里踱来踱去,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风波子就在旁边桌子上坐着,瞪着眼睛看她。
小六走过来,怜惜的看着它:“风波子,对不起,让你饿肚子了。”她又心疼地摸了摸风波子的肚子,觉得有些不对劲,忙问沁儿:“你说风波子两三日没吃东西了?可我摸它这肚子,怎么圆滚的很,竟像是吃饱了的?”
沁儿忙走过来伸手去摸,风波子的肚子被她们一通乱摸,肚中顺了气,打了一个饱嗝出来。沁儿疑惑地问:“难道是它饿急了,将这船上的木头给啃了?”
小六想了想,觉得不太可能,突然她两手一拍,想到了什么,忙对沁儿说:“小虎不是能听懂异类说的话吗?让他问一问风波子不就知道了?”
沁儿如梦初醒,忙去甲板上喊小虎。
不一会儿小虎走了进来,将风波子抱到一旁窃窃私语了一番。风波子见他竟能听懂自己,兴奋的在那里跳上跳下。
又过了片刻,小虎拍了拍风波子的脑袋,皱着眉头朝小六她们走来,边走边摇头,似乎很是不解。
“它说什么?”小六急切地问。
小虎张了张嘴,觉得刚才听到的实在难以置信,又把话咽了回去,急得一旁的沁儿使劲拍打他,小虎忙答道:“它说……说自己吃饱了,还说这船上的草不好吃,没有园子里的新鲜,它是飞回龙宫吃的。每日……每日飞回毗诃城三次,一日三餐不曾间断过。”
“什么?”小六和沁儿简直要惊掉了下巴,小六说:“我们已经出海三日,虽说这些天走走停停耽误了一些功夫,但是借着风大,如今离毗诃城也有几百里远了,它每天三个来回,是如何做到的?”
沁儿也是满脸疑惑,但是好在如今知道风波子没饿肚子,总算能放心了:“不管怎么说,它能自己找到吃的就好。”
小六点了点头,又想到此番前行只会离毗诃城越来越远,不禁又有些担心:“船越走越远,得一直走上两个月,只怕它后面吃不消啊。”
小虎忙说:“这个公主也不必担心,风波子还说……”
小虎又卡住了,急的沁儿要上去拧他,小虎这才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话:“风波子说它昨天在船上闲着无聊,就飞到天上,去星星上逛了一遭。”说完他打了一个冷颤,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
小六和沁儿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旁的萧衍伦摇头叹道:“这个球儿还真不一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