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子这几日有些不大高兴,小六逗它时,它也不爱搭理,小嘴一噘,跟个赌气的孩子一样。小六问沁儿:“它这是怎么了?谁惹着它了?”
沁儿笑着说:“陛下最近摇铃摇得频了些,老是唤它回毗诃城捎信,许是它不耐烦了,有些不乐意,在耍小性子呢。”
小六把风波子抱在怀里,揉着它圆扑扑的脸蛋:“也不知道爹爹在哪里寻来的青蚨血,还背着我给风波子喂了下去。这青蚨血也是邪乎,离的这么远,铃铛一响,风波子就跟着了魔一样往毗诃城跑。你说,能不能找个法子给它把青蚨血解了?那铃铛就跟个栓子一样,太束缚它了。”她低头逗风波子,“你说是不是,小家伙?”
“要我说,还是别费这个心思了。陛下担心你,如今除了风波子送去的信,还什么别的念想?若断了书信,他怕是要急坏的。”
“哎,我也不是不愿意让它使唤风波子,可你瞧瞧我爹爹寄来的这些信,都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封封的,啰里啰嗦个没完。”小六随便拿起桌上的一封信,递给沁儿,沁儿打开一看,忍不住笑了,那信上写着:丫头,爹爹今日去了你提过的焰周山,那里果然偶有地动出现,本地人却都不惧怕,着实是新奇。爹爹许久没有出宫,本想清静一下,就没让宿卫军跟着,只带了弼细,结果这老东西不认路,害我在焰周山走迷了路,走了大半日才走出来……
笑完之后,沁儿又有些想家了:“陛下这是想你了,想跟你多说说话,咱们出来这么久了,他怎么能不挂念?你还是赶紧写封回信吧,说不准陛下这会儿等回信呢,等急了又该摇铃铛了。再说娘娘也担心你,盼着你能多写一些信送回去。”
“我早就写好了。”小六指着桌上的另一封信说,“书信这么频繁,我的话都快说完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写什么好,最后也只能写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说说磐匠坊,再说说新开的茶馆,跟他们絮叨一下,省得他们担心。咱们就快在汴京站稳脚了,等到那个时候,我好好写封信跟他们说说。”
“对了,咱们的茶馆开了张,也没跟伯雅微打招呼,他不会来找麻烦吧?”沁儿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我还怕他不来找麻烦呢,他要是不来,我这茶馆岂不是白开在牡丹阁旁边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明日我们得去会一会那个祝子异。赶在伯雅微登门之前,把这件事先办妥了才好。”小六抱着风波子轻轻晃着,“到时可就要看你的了。”
次日,小六和沁儿去了朱雀大街。
一个黑衣男子从幻术馆走了出来,他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两鬓各有一缕白发,这白发与他的年纪很是不相符,此人正是幻术馆的馆主祝子异。他的这身打扮,若是被不认识的人看到了,会以为他是从哪里来的侠客隐士。
祝子异面无表情,冷若冰霜,仿佛这街上的行人都与他毫无关联,他也丝毫不将旁人放在眼里。
小六快走了几步,喊道:“祝先生!”
祝子异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他并不认识眼前的这位姑娘,也不打算与她费任何的口舌,于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真是冷漠,难怪都说他没朋友。”小六在心中暗想。
“祝先生!”小六又喊了几声,“祝馆主!”
祝子异像没有听到一样,也压根不在乎什么礼貌和风度,直直的朝前走着。
“祝子异,我喊得这么大声,你干嘛装听不见?”
祝子异头也不回地说:“我不认识你。”
“你敢不敢同我打个赌?”小六没有办法,只好大声冲着他这样喊,“咱们比一比幻术!”
祝子异终于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冷冷地问:“怎么个比法儿?”
小六拉着沁儿快步跟上前去,说道:“跟你说句话可真难!”
“你想跟我比幻术?”
“对。”小六点了点头,“我看过你的鱼龙漫衍,鱼游水下化成龙,腾空而起悬于空中,确实有两下子。不过我想跟你比一比别的,咱们比流星怎么样,流星你能幻化的出来吗?”
“流星?这有什么难的,都是幻象罢了。你想赌什么?”祝子异不苟言笑,语气里透着一丝冷酷。
“如果我赢了,你就帮我一个忙,去牡丹阁里布置几场幻术。”
“你既然敢来同我较量,想必也懂些幻术,又何需我去帮忙?”
“这个嘛,我只会造流星,别的就不会了。不过我的流星可是一绝,怕是你看了,也琢磨不透其中的门道。你就直说吧,敢不敢同我比?”
“有何不敢?”
“那今晚巳时,西山脚下,我在那里等你。”
“嗯。”祝子异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等一下,你还没说,你赢了要什么?”
祝子异冷笑了一声:“我只同你比一比幻术,别的不感兴趣。我赢了,什么也不要。”
小六还想跟他多说几句,但是他已经走远了。
“真是块硬石头,冷的像个冰块。”小六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撇着嘴说。
子时,西山山脚,小六和沁儿在马车前等祝子异,跟她们同来的还有小虎,已经提前隐蔽在附近的大树后面,有小虎在才好随时跟风波子沟通。
已经到了时辰,祝子异却没有现身,沁儿低声说:“他不会不来吧?”
“开始吧!”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吓了她俩一跳。
小六转头一看,身后巨石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正是祝子异,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来时竟没有一点动静。
“你先来吧。”小六对祝子异说,“对了,这流星在幻术表演里怎么称呼?有什么行话吗?”
“众星逐月。”祝子异的声音让人听着发寒,说话间,他右手朝着夜空一挥,十几颗流星现于空中,拖着一条条美丽的尾巴,朝着空中那轮圆月奔去。
小六和沁儿仰着头,看的有点呆,那些流星就像真的一样。祝子异明明站在离她们不愿的地方,可他化出的流星,看上去远在天边,遥不可及,真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障眼法,做的如此逼真。说实话,祝子异的幻术真蛮能吸引人的。
祝子异又反方向挥了一下手臂,顿时流星全都消失了。他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即使看到二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的心中也没有任何波动。
“该你了。”还是那个冷冰冰的声音。
“咳。”小六清了清嗓子,也学着祝子异的样子,举起手臂朝空中一挥。
只见一颗流星在夜空划过,画出了一条优美的弧线。只是这颗流星看着有些特别,发出来一种绿幽幽的光。
祝子异微微眯着眼睛,盯着天空中的流星看,他眉头紧皱,没能看出其中的门道。宁国出名的幻术表演他都看过,其他人的幻术,他看上几眼就能看出其中的奥秘,但是这颗发绿光的流星却是着实难以琢磨。
“怎么样?虽然只有一颗,但是不比你的流星差吧?”
祝子异没有回答,满脑子都在想这颗流星是如何幻化出来的。
小六悄悄朝沁儿吐了吐舌头,又朝着天空大喊道:“离得太远看不清楚,不如靠近一些,让祝先生好好瞧瞧!”
话刚说完,那颗流星马上调转了方向,直冲冲的朝着三人飞来。
流星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清晰的破空之声。
只听嗖的一声,那绿光从祝子异面前擦过,气流撩动了他额前垂下的长发。
祝子异愕然地看着流星远去,消失在夜空,良久才说出了四个字:“甘拜下风!”
“那我说的事……”
“自然不会食言。”
“你不想知道我的流星是怎么变出来的?”
“这是你的本事,我虽没看懂,但是也不会多问,这是这行的规矩。”说完祝子异就消失在黑夜之中,小六和沁儿根本来不及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