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燃啧了一声，轻轻弹了下钟毓的脑门，“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么社会了？跟谁学的？”
和钟毓聊了一会儿，陶燃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钟毓说：“陶燃，以后早上可以和你一起上学吗？”她眼睛弯弯的，露出了那颗小虎牙，“一个人走，还真有点不习惯呢！”
陶燃手指摩挲了下放在桌上的书本，说：“可是，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
钟毓当然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毕竟，她每天都能看到陶燃和林佳一起。“没关系呀，和你一起就很开心了。”所以，有没有别人不重要。
钟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脑子抽风了，还是偶然听到陶燃的经历有些心疼，居然有了这么外放的行为，但你要说后悔，钟毓觉得自己也没有。
第二天早上，陶燃和林佳走到那个路口，停了下来，林佳问他：“哥，怎么不走了？”
陶燃说了两个字，“等人。”
林佳问他等谁，陶燃就没说话了。林佳嘟了嘟嘴，对这个哥哥的淡漠已经见怪不怪，其实陶明山只是让陶燃带着林佳先熟悉几天，林佳现在对学校已经很熟悉了，完全可以不用和陶燃一起，但林佳喜欢这个哥哥，是一个第一眼就让她喜欢的哥哥。所以林佳想要多缠缠陶燃，林佳知道，自己对陶燃并不是女生对男生的那种喜欢，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欣赏和仰慕。林佳从小就是和妈妈一起生活，除了母爱之外，她没有得到过来自其他地方的爱，所以对于母亲组成的这个新家庭，她很喜欢。
钟毓看见陶燃，便小跑着跑到陶燃身边，“等很久了吗？”
“没有。”陶燃看了下钟毓的脚，“看来是真的好了。”
“这都多久了，怎么可能还不好。”钟毓注意到站在陶燃旁边的林佳，和她打了声招呼，“林佳你好，我是钟毓，也是文科一班的。”
林佳挺开朗，笑着说：“我知道你，你是我哥的同桌。”林佳目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突然说：“钟毓，我是不是应该叫你嫂子呀？”
钟毓的脸刷地一下红了，连忙解释说：“我和你哥就是同学加同桌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林佳刚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便被陶燃打断，“今天要买早餐吗？”
钟毓顺着陶燃的视线看去，是她以前常卖早餐的早餐店。钟毓不好意思让人家再等自己，便摇了摇头，说不用。
陶燃这样一打岔，倒是让钟毓的尴尬和不安缓解了不少。林佳是个很擅长的找话题聊天的女孩，陶燃不太搭理她，她就找钟毓，钟毓和陶燃都不是话多的人，以前两个人一起走的时候，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上几句，也不觉得尴尬。冷不防的有人在两人中间叽叽喳喳，倒还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陶燃终究不是什么大天才，能有那么好的成绩，靠的也是比常人更多的努力。这学期开学以来，陶燃确实是有些被家里的事干扰了，第一次月考的时候，陶燃在班上退步到了第四名，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出成绩的那天，陶燃轮流被各科老师叫出去谈话。
侯老师甚至给陶燃家里打了电话。陶明山接到侯老师的电话还有些意外，毕竟陶燃是一个很让人省心的儿子，自己向来都是只用在家长会的时候听老师的表扬和其他家长艳羡的目光，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到老师的类似于投诉的电话。陪了笑脸之后，陶明山一再保证一定会加强对陶燃的管理，绝不让他在高三这个最关键的时刻松懈。
晚上陶燃回到家，父子二人又一次爆发了争吵。这次陶燃没有像上次一样只是听着，他做了回击。
陶明山刚开始的时候是想和陶燃心平气和的谈谈的，但他的暴脾气有时候确实不受他自己的控制。没聊上两句，言辞就越来越犀利，声音就越来越大。
陶燃始终是平静的，但陶明山说：“你现在就是故意和我对着干是吗？你怎么不和你妈对着干呢？你妈不也和人结婚重组家庭了吗？”
“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是打架，又是学习退步，是想干什么？想表达对我，对这个家的不满吗？”
“你这个样子最后只会毁了你自己，人家还以为你没有人管，没有家教，老师这一阵三天两头地给我打电话，你不要面子，你老子我还要面子。”
陶燃倏地笑了一声，带着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陶明山，还是嘲讽他自己。他说：“你有管过我吗？”
陶燃看着陶明山，眼里的失望像是盛到了极致，“三岁，你和我妈离婚，从那时候开始，我干什么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甚至生病了也是一个人在医院，只有护工会给我送一日三餐。”
陶燃的眼眶开始有些泛红，“你是不是觉得所有的小孩都是这样长大的呀？既然你对我有期望，那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按照你所期望的样子去培养我呢？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让你失望了呢？”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很平静，没有像陶明山那样暴躁怒斥，他就像是在讲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故事。
情绪似乎已经饱胀到极致，陶燃迫切的需要一个宣泄口。他起身朝门外走去，听到开门声的陶明山从儿子的一番话中惊醒过来，他挺想服个软，但脱口而出的话却是，“你干嘛去？是还想离家出走吗？”
陶燃没有做任何停留，只是憋着一口气去跑。等他双手撑着膝盖，喘着粗气停下来的时候，一抬眼，发现已经到了钟毓家附近，突然就觉得没力气了。
他靠着身旁的一个大象滑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钟毓家的窗户，没人知道现在的他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钟毓提了一袋垃圾出来，丢进垃圾桶，转身的时候，她看见了陶燃。钟毓停了脚步，转而朝陶燃走去，她仰起脑袋，“陶燃，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嘛呀？”
陶燃看着她，即便只是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钟毓也能感觉到他目光里的灼热，半晌，他说：“出来走走。”
哪怕他隐藏的很好，钟毓就是感觉出了他情绪不对。她对陶燃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见陶燃点头，便哒哒哒地跑回了家。
孙君见钟毓回来，说：“怎么丢个垃圾用那么久？垃圾桶不就在外面吗？”
钟毓说：“妈妈，我觉得陶燃情绪不好，想去陪陪他。”
“他现在在哪儿啊？”
“就在旁边的滑梯那里。”又补了一句，“你不同意我也要去。”
孙君叹了口气，“那你去吧，好好和他聊聊，这孩子也怪不容易的。”本来想说要不让陶燃来家里，想了想这事还是只有孩子之间才好说。
放在以前，孙君是绝对不会让女人这么晚了和别的男孩子待在一块儿的，但今天知道钟毓成绩的时候，她就随口问了一句陶燃考得怎么样，得知他才考了第四名，觉得不可思议，和钟毓又聊了几句，才知道陶燃最近的事，人家也帮过自己女儿的大忙，这点要求都不答应的话，也着实有些不近人情了。
钟毓再次出去的时候，陶燃已经坐在滑滑梯的最底端。钟毓走过去，蹲在他面前，“陶燃，你怎么了呀？为什么不开心？”
陶燃说：“有这么明显？”两个人对视着，最终是陶燃先败下阵来，他将目光下移，盯着地面。轻声说：“我和我爸吵架了。”
“叔叔凶你了吗？”
“是吧。但以前也不是没凶过，可是这次......”
钟毓说：“这次让你觉得很难过对吗？”
陶燃点了点头，在别人面前吐露这些让他觉得有些不习惯，但他控制不住的想要对钟毓说。
“他觉得我打架，成绩下降都是在故意和他作对，可我真的不是这样想的。”陶燃抹了把脸，说：“每次这样也挺没意思的。”
钟毓叹了一口气，“我真的挺不会安慰人的，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钟毓伸手摸了摸陶燃的头，“别难过了陶燃，你要知道，陶燃是最好最好的孩子。”她收回了手，又说：“连我妈妈都说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儿子就好了。”像是在佐证自己刚刚说的话，迫切的想让陶燃相信。
钟毓的话和动作让陶燃怔愣了许久，她似乎变得越来越和自己亲近了，也许连她自己都还没发现。
陶燃往旁边挪了一点，让钟毓挨着自己坐下，滑梯只有那么宽，两个人并排坐着有些挤，杏城的夏天总是走得晚一些，晚上还能听到蝉鸣，有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钟毓指着月亮，说：“今晚的月亮好美啊！”陶燃只看了一眼，便转头去看身旁的姑娘，他说：“对，很美。”
钟毓得到认同后也转过头看陶燃，目光交汇间，钟毓感觉到了些不太对劲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