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执念
我在岱山修行这么多年，从未觉得每人施展的华光术会有什么不同。师父第一次教我这门术法时，我幻出的光便是蓝色。
我只当是个小术法，从没对它上过心。
脑海中对于华光术的记忆，其实大多都是跟皓夜有关的。还记得在他很小的时候，半夜总会因为害怕而哭醒，那时我会搂着他，自掌心中幻出淡淡的蓝色光芒给他看。
我会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他，再指着被光映成淡蓝色的墙面，告诉他，大海就是这样美的。
他会眨巴着眼睛，看着那斑驳陆离的墙壁出了神，也就忘了害怕，不会继续再哭下去。
当然这个臭小子也不是这么好哄的，他总会有特别多烦人的问题。
比如，他会说，
“师姐，大海是不是很大？”
“师姐，大海在哪里？”
他也会好奇地看着我的手掌，伸出他的手来，小心地试探那团荧荧蓝光，囔着鼻子问我：“师姐，烫吗？师姐的手疼不疼？”
那时的他单纯的就像个傻子一样。
后来他长大了，可以修行术法之时，硬要缠着师父先教他华光术。
记忆的闸门被打开，我突然想起他初学华光术时的样子，在师父传授了口诀与技巧后，他忐忑不安地问：“师父，我的光会是什么颜色？”
师父只是笑着摇头，说掌光每人不同。大部分人手中出现的是白光，幻出蓝光的人少之又少，不要强求，一切随缘。
他当时那副紧张的表情，彷佛那团蓝色已经成了心中深深的执念。
我还记得，在他手中隐隐出现淡蓝色的光芒时，他睁大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待反应过来后，冲过来双手紧紧握住我的肩头，激动地喊起来：“师姐，师姐！你看见了吗，我会了！我也是蓝色的光！”
好像有一根细细小小的刺，在我心脏的深处，扎了一下。
轻微的痛感，一瞬即逝。
我摸着心口的地方，深深呼吸。
所以这个傻子的第一堂术法课，也是选择给大家上华光术，就是为了显摆蓝光？
他怎么这么幼稚。
学堂里逐渐安静下来，皓夜开始一一传授华光术的要领以及口诀。年长些已经学会的弟子们，也都非常认真的听着。
待他讲完后，众人纷纷默念口诀，跃跃欲试。
就连冷之也跟着大家一起，瞧那副认真端正的态度，仿佛下一秒他幻出的光就能变成蓝色的一样！
年轻人，为何要这样浮浅？
一团白光出现在冷之的掌心。
我强忍住笑，略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冷之露出失望的神色，对我苦笑道：“果然我没有这个天份……”
再看学堂里的其他弟子，除了少数几个还未掌握要领的，其余皆是一片白光。
我倒有些意外了，原来真的这么难？那我和皓夜是……
不由得往讲台上看了一眼，没想到他竟也是在看着我。
四目相接。
他倚靠在讲台旁，长身伫立。
学堂里闪烁着月华般璀璨的光芒，他就像站在这片光河之上，静静地看着我。
我一时间恍惚觉得，他已经这样看了我很久很久。
心中闪过一丝慌乱，我赶紧低下了头。
我没再犯什么错吧？
讲台上传来他清冷的声音：“这堂课先上到这里，你们各自回去要勤加练习。三日后的术法课，我会检查你们掌握的程度。”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讲台。
众弟子相互讨论着，有些人苦恼的叹气，虽说不甘心也只好跟着起身，陆续排队离开学堂。
终于下课了，我的肚皮咕噜噜叫了几声。
一旁的冷之打趣道：“我还以为外面打雷了，原来是小师妹的肚皮在作怪。”
我哀怨地望了他一眼：“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哪里知道我的苦。还以为半途能溜出去吃点东西，哪里想到师父眼睛那么尖呢！竟能看见我打瞌睡。”
“好了，瞧你把自己说的这样惨。走，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他拉着我，跟着人流往外走。
我想起昨晚回去再没看见他，便小声问道：“小师兄，关押妖族的地洞……你常去吗？”
“我们几个师兄弟只是轮流负责去送饭，送了饭就离开，不会久待。”
“那你今日还去吗？”
冷之摇头，笑道：“今日不去了，怎么，你还有酒要送吗？”
“呵呵……”我有些尴尬的笑笑，还送？我倒是无所谓，可皓夜能舍得？
我道：“倒也不是为了送酒，我只是好奇那些妖而已。”
“妖有什么值得好奇的，白汐，对妖族还是避之为好。”
“为何避之？”我辩解道：“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日后下山历炼若真遇到妖，你有几分把握能对付？”
冷之眼睛一闪，“哦？你竟是这样想的？”
我笑了笑，未答。
其实我还有些话想再问问女妖她们，只是找不到理由再回去罢了。
我琢磨着晨课上完时间尚早，不如我去吃完饭，下山去看看团子。
几日不见，她恐怕还在山下可怜巴巴的等我消息呢。无论如何，我找到了她娘亲，跟她说一下也好。
至于怎么能让她们母女见上一面，我却暂时还没有办法。
我跟着人流低头走着，心里有一大堆的烦心事，理不清头绪。突然众人的脚步皆停了下来，我刚想朝前瞅一眼发生了什么事，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要去哪？”
我回头，皓夜此时就站在我不远处，审视的眼神盯着我和冷之。
有点不太友善。
我朝小厨房的方向指了指，小声道：“师父，我们饿了，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