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
胡子大师又长出小胡子了,他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得一脸慈祥,继而对着身着明黄色的皇帝恭敬道:“陛下,您可想好了?”
“主持方丈可有良策?”顾怀兮拉起胡子大师。
胡子大师从衣袖中掏出一方锦盒,打开后,里面呈现出两枚红丸:“这是假死药,想必陛下已有想法。”
顾怀兮接过红丸,递给了一旁的沐琰道:“送到李家,告诉李可灼,此乃仙丹,可起死回生。”
沐琰晃了晃锦盒,有些惊讶,李家不是大明朝的忠臣吗?且牵连大臣甚多,这要是把谋害皇帝的罪名安了上去,那李氏一族,甚至与之相关联的臣子,都逃不了一死。沐琰突然明白过来,顾怀兮这是要以身作谋,既减少了百姓罹难,又能从内部瓦解朝堂……原来百里鸢的话始终埋在顾怀兮的心里:夺天下,灭大明。
登基十日后,泰昌帝病重。八月初一日,泰昌帝在登基大典上,玉履安和,冲粹无病容,就是行走、仪态正常,没有疾病的症象,可仅仅登基十日,便一病不起,第二天的万寿节,也取消了庆典,朝野震动。
泰昌帝道:“太医院一帮庸医,朕信不过。”
内阁首辅方从哲说道:“万岁若信不过太医院,臣当传檄天下,广召名医。”
听到广召名医几个字,泰昌帝就问:“听说鸿胪寺有官员来进药,如今为何还不送来?”方从哲说:“鸿胪寺丞李可灼曾上本说他有仙方可治万岁病症,但臣与内阁诸臣计议,以为不可轻信,所以已将李可灼斥退了。”
泰昌帝面露嗔色:“太医无用,仙方又不可信,难道叫朕束手待毙?”
方从哲吓得连连叩头说:“微臣怎敢?只是李可灼之言实不可信,皇上三思。”
泰昌帝挥了一下手说:“你传旨下去,朕要试试这个仙方。”
方从哲知道,从万历帝的爷爷嘉靖帝起,就信奉道教,求炼长生不老的仙丹,到万历帝遍寻仙师,请胡子大师宫中炼丹,这股风气由来已久。看来泰昌帝也迷信“仙方”,只好推托道:“待臣与六部九卿商议后,再来禀明皇上。”
三日后,李可灼进献红丸,自称仙丹。泰昌帝服一枚后,精神奕奕,而在当天,首辅方从哲拟遗旨赏了进献红丸的李可灼。两枚服下后,在夜里猝然死去。有人怀疑是郑贵妃唆使下毒,旋即展开了一系列的追查元凶的举动。其间,党争与私仇夹杂其中,连坐罪死者众矣。
泰昌帝继承皇位整一个月。这件因“红丸”引发的宫廷案件,史称“红丸案”。此后,由“红丸案”引发各种党争,直到明朝灭亡。后世道:明朝亡,实亡于神宗。
西域。
归来松下结草庐,卧听寒流雪山白。放眼望去,四周是白茫茫的雪山,眼前是一片冰清玉洁的雪地,不远处有一片湖泊,湖泊后一间草庐宁静悠然,草庐上空还飘着淡淡白雾,嗅着一股股饭菜的芳香。
“顾大人!”夏小桥娇嗔一声,看着眼前依然神采英拔的男子,不禁有些嫉妒,在雪山多少年了,他没有因为岁月而沧桑,反而越发英朗,平添了几多柔情。
顾怀兮赶紧上前牵住夏小桥道:“小心身子。”
“我这才怀三个多月,不打紧,”夏小桥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担忧,“就是不知道生下来是个什么玩意儿。”
夏小桥的担心,顾怀兮心有所想,毕竟夏小桥是雪女,谁也不知道他们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
“应该是个人吧……”夏小桥怀疑道。
顾怀兮摸着她的小腹,说话自带一种稳定的力量:“放心,白姑娘走之前,说孩子很健康,你坐好,我来。”
夏小桥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双手撑着脸,双眼痴迷地看着自家夫君挽袖做饭,瞧瞧这俊俏的小脸,这妖娆的小腰,这流畅的动作……啧啧,她夏小桥是得了什么运,今生才得此人相陪。
夏小桥问道:“顾大人,你有后悔过吗?”
顾怀兮边切菜边回她:“后悔什么?”
夏小桥脱口而出:“后悔放弃皇位,放弃那后宫三千佳丽,要来这冰天雪地与我一起过贫穷日子啊?”
顾怀兮菜刀一放,转头看向她,扫了一眼她头上的金钗,手腕的翡翠镯子,腰间的玉佩,笑道:“嗯,确实挺穷的。”
夏小桥离开京城的时候,可是把她全部身家带上了,那点钱财普通人活个三辈子都行。
“……额,”夏小桥微微一笑,“顾大人真会避重就轻。”
顾怀兮道:“不悔。只要你在,什么都不悔。”
行该行之事,做该做之人,无愧于心,忠于自己,便不悔。
夏小桥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笑嘻嘻地凑过脸去:“顾大人,我特别特别特别……喜欢你!”
顾怀兮手中一顿,继续做菜,并故作平静“嗯”了一声。
“顾大人,你说沐琰和白姐姐会和好吗?”
“饿了吧,先喝碗汤,”顾怀兮盛了一碗鱼汤递过去,“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有心,他们自会相见。”
是的,世间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不,江南烟雨,泛舟溪上,几个相熟之人便在这诗情画意的景色里重逢了。
一曲箫声独悠扬,一身青白衣衫的清朗男子立在舟头,儒雅翩跹,箫声瑟瑟,引得多少女子为之侧目。
一弯琴声缓缓流淌,像是在迎合着箫声,箫声快琴声快,箫声慢琴声慢,箫声止琴声止。
船上轻纱拉开,一白衣女子款款而出,对着吹箫的男子道:“这位公子,请船上一叙。”
似乎已经料到男子轻功卓绝,在男子从船上踏水而来的那刻,白衣女子仿佛痴了一般,良久才收回眼神道:“沐琰,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
沐琰看着湖面泛起的微波,并未看她:“菡萏仙子不会是只是找我叙旧的?”
于菡萏本沉浸在两人恍若初见的画面中,却冷不防被他戳穿了幻想。
“我是想说对不起。”
沐琰这个时候才回头看她:“对不起什么?”
“当年白姑娘流产一事,我并不奢求你的原谅,当时我亦是昏了头,沐琰,我……”
“你说什么?什么流产?”沐琰抓住她手腕,心里顿地一紧。
“你不知道?她难道从未与你提起过?”于菡萏有些惊讶,原来沐琰并不知道她自己害死过他与白皓腕未出生的孩子。
沐琰道:“说清楚。”
经历过生死存亡,改朝换代几多事后,于菡萏也是看开了,不是她的终究不是她的,便毫不犹豫地将当年白皓腕流产一事道了出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知道真相后,沐琰有些恍惚,心里疼得厉害,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未关心过她,她太傻了,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傻的女子。他要去找她,把她找回来。
正当沐琰离去的一刻,被于菡萏拉住了:“我知道她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