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日,天刚麻麻亮,安傅桓已穿戴齐整准备上朝去。
秦佳女走到安傅桓面前,为他整了整衣衫,“要和陛下说吗?”
安傅桓点了一下头,沉思片刻,他又莫名的叹气,说:“我上朝去了!”
一直望着安傅桓英姿挺拔的背影走远,秦佳女脸上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丈夫是朝廷举足轻重的人物,是皇帝倚重之臣,儿子们出类拔萃,深得皇帝的喜爱与重视,她的人生简直是令人羡慕的。她还有什么遗憾呢?没有!她日复一日的告诉自己,不应该有遗憾!
燕儇伸伸懒腰,长长的打个哈欠,一眼就瞥见紫雁和雪莺进来了,细声细语的说:“奴婢伏侍小姐梳洗。”这紫雁和雪莺原是秦佳女之婢,秦佳女素喜紫雁克尽职任,雪莺心地纯良,遂与了燕儇。
二人进来服侍燕儇起身,燕儇听凭她们二人为她穿衣穿袍、着袜着鞋。雪莺将满金盆的温香水端到燕儇面前请她盥洗,紫雁往燕儇颏下围好软巾为她洗脸。盥洗完毕,燕儇被动的坐到妆台边,雪莺为她梳头,紫雁无声的在卧室来来往往,收拾燕儇换下的衣裳,睡过的软床。等梳完了头,紫雁那边已在桌上摆满了食物,燕儇走到餐桌旁一看——卤肉、香肠、糟鹅掌、奶饼、水晶饺子、汤包、八宝粥、银耳汤、还有酱园的各式小菜……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吃过早饭,雪莺撤下碗碟,紫雁到燕儇跟前,说:“夫人怕小姐闷,说府上琴棋书画、针线女工之物一应俱全,小姐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去拿。”
“琴棋书画”——“琴”,不熟;“棋”,马虎;“画”,平常;只有“书”是她可以引以自豪的。
燕儇只得说,“你准备笔墨纸砚吧。”她懒洋洋的坐到花梨大理石大案前用双手托着下巴颏怔怔的看着紫雁裁纸,心中暗自思量着,“娘亲常常教导我说——不能看到希望,就改变环境;不能改变环境,就改变自己;不能改变自己,就改变心态。……娘亲往日总说我是‘变色龙’,到哪儿都能变着样子活下去!娘亲也总说我机变狡黠,不负名中这个‘儇’字!常言,适者生存,我若不能适应这新环境,又如何能在这里生存?……”
紫雁裁好了纸,雪莺说:“姑娘,墨已磨好!”
燕儇提笔,随手写下——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
忽只听院外叫门。紫雁听了一听,笑逐颜开道:“是三爷的声音。”
她从屋里跑出来开门,果然是安司然。紫雁一面让他进来,一面笑道:“小姐在屋里,正写大字呢。”
“儇儿好兴致啊。”安司然一面说着,一面进来。
燕儇已站起身,见到安司然,道:“三哥!”
安司然看她,“怎么无精打采的?”
燕儇叹口气,“无聊的呗。”
他低头看到书桌上的字,惊叹:“好字啊!我还从来没见过哪个女子能写出这样漂亮的字!”
燕儇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听到安司然说:“《诗经·小雅》里面的句子,十二王爷最喜欢这句子,他书房就挂着一幅。”
“十二王爷?”
“他说,空谷幽幽,鸟儿徘徊低吟,天地之大,谁能成为我的知音。虽然知音难求,可是鸟儿还是满怀希望的相信自己终归会找到的。”安司然不经意的说着,燕儇只静静的听着。竟然有人和她想的一样!
突然,听安司然爽朗的笑道:“发什么愣啊!你不是发闷吗?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吧。”
“出去?散心?”燕儇一双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去哪儿啊?”
“跟我来就知道了。”
“枕翠苑”的西南有一角门,通一夹道,出夹道又能看到一道门,燕儇和安司然二人出了门,转过了一重山坡,一偌大的马场便出现在眼前。燕儇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儿还有这么大的马场啊!”
马场上,马群簇拥,嘶鸣蹦跳,热闹极了。
安司然说:“父亲是武将,极其喜爱战马。”
“那舅舅最喜爱的是哪一匹呢?”燕儇问。
他指着一匹瘦骨嶙峋,眼下毛色已脱落,走路一瘸一拐,毫无神采的老马,说:“就是那匹。”安司然做了个手势,牧夫牵来一匹马停在他们面前。
“啊?怎么会?”燕儇仔细去看,见它身上披着金黄色绣着猛虎的锦缎马衣,稀落的马鬃马尾里编进金丝,额前缀着一颗血红的宝石。“它叫赤豹,还是匹儿马时就跟随着父亲南征北战,冲击敌阵,无往不胜……有一次父亲在战阵中被火铳所伤,赤豹身上也着了四箭,它仍旧是奋不顾身的背着父亲突出重围……所以父亲总说,赤豹是他的救命恩马。”安司然伸手亲切的搂了搂马头,老马也亲切的在他手背上蹭蹭耳朵。
燕儇心里十分感动,它抚摩着马胸和马后臀的几处瘢痕,“舅舅真是一个念旧又长情的人啊。”
“是啊!你别看父亲平日里面容严毅,其实他是极重情义的。”安司然又笑道,“来,我带你再到那边看看。”
他牵过一匹身披绣飞燕的白锦缎马衣,胸宽体健,四腿细长,一双眼睛温和秀美的白马。
“好俊的马儿!”燕儇喜爱的抚摩着它长长的颈鬃,“它叫什么名字?”
“小白龙。”安司然说,“父亲说,从今儿起它就属于你了。”
“送给我了?”燕儇惊喜的叫道,“我的马?”
安司然扬眉一笑,“是!”
燕儇心花怒放,她亲热的拍拍小白龙的面颊,小白龙温顺的站在那儿,温和秀美的大眼睛安静的望着它的新主人。燕儇翻身轻飘飘的坐到精美的马鞍上,冲他一笑,“三哥,我们比一场?”说着,她用力一夹马肚,嘴中大喝一声,“驾!”小白龙迅疾如一道白光闪过。
宽阔的马场上燕儇骑着小白龙奔驰,马蹄翻飞,劲风扑怀,燕儇忘形的吆喝着,这样的策马狂奔让她舒放快意,豪气洋溢,她笑了,笑声如风铃乍响,清清脆脆的回荡在马场上空。
这可爱的笑声使安司然也兴奋了起来,他一招手,一位牧夫牵过来他的坐骑“黑旋风”,安司然攀鞍上蹬,扬鞭催马追了过去。
一时间,燕儇和安司然二骑并辔齐驱,纵情奔驰。奔了好一阵,燕儇才把马放慢了下来,说道:“非常平稳快捷,胜过我以往所有的乘马,真不愧是战马啊!”安司然也跟着把马放慢了,他笑道:“我只听说你会骑马,没想到你的骑术会这么好。”
燕儇笑着,“三哥,你不知道,我自小就跟着父亲学习骑射,可没少为这吃苦头呢。”
看她一双玉手,手指修长洁美若春葱,“你小胳膊小手能拉得开弓?”安司然十二分的怀疑。
“我力量虽不足,但我会用巧劲。”燕儇昂起下巴瞧着安司然,“三哥觉得我在吹牛?”
安司然点头,“是这么觉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