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相遇时,她手中已抱着小孩,是在一年多后的扬州巷里。青石板的路,草色遥看近却无,高过人头的围墙,上有嫩绿的爬山虎,狭窄的巷子,只容两人通过。她从对面走来,抱着小孩,与我不期而遇。我手足无措,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打招呼可要?她见到我,愣住了,眼中凄楚一闪而过,却又看似自然地向我问好, W君,好啊,可还记得我?
可笑,我如何忘得了?我难过地指了指左边胸口,那里还留有她咬过的痕迹,印象深刻啊!
我忍住悲哀,随即问道,最近可好?
嗯,很好。她咬着嘴唇,从喉咙深处发出低微的回音。
你的?我看着她手中的小孩。
她犹豫了,没再说话,只是说,走走吧。
于是我们并肩走在狭长的小巷里,彼此都忘记了说话。巷子那样的短,仿佛只迈出几步,就已经到了头。可我知道,我们已经来回穿梭了几回。可我们都不介意。我多希望这爬满爬山虎的小巷变成迷宫,绵延数千里,终生都走不出去。我可以就这么一直陪她走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生死不论。
我爱她啊。
到瘦西湖的岸边,一棵垂得极低的杨柳下,她驻了足,转身对我说,我坐船,走了,不见吧。
空城,我……
W,别说了,你说过,我只是个过客而已。她打断我,用一种很坚定的语气。
空城,对不起。我难过。
都过去了,不必计较,走了。说完,她上了小木船,站在船头,和我只一步之遥。
我忽然很想抱她,给她想要的那种拥抱,也是我饥渴着的拥抱,紧得勒到骨头都生疼喘不过起来,一起一起痛哭还不够。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再放开手,直到在湖前的柳树下老死,成为一尊男子搂着女子的雕塑,逐渐被岁月侵蚀,风化。没办法,我就是这样爱她,无可救药。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空城,我养你。说完这句,我立即感到自己声音已经变了。
她也一动容,眼里的泪光清晰可见,可她偏偏摇了摇头,抱紧手中的小孩,说,我,是两个人。
船轻轻地划开水面,像远方离去。我隔着杨柳的枝条看见空城,背向我坐在船头。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不会再回来了,可我还是继续等下去。在那条河边等了五天五夜,追忆着往昔空城在的日子,痛得不行。我不得不离开。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与她对我的等待相比,永远少了五年。我确信真的已经爱上她,在她牙齿咬伤我胸口的一瞬间,就已经成为不可改变的事,像是个熵增的过程,不可逆的过程。没法讲,没法讲清这其中的道理,本就是这样没道理可讲的事情。开始我一直否认,直到看见她窗前贴的字,才突然崩溃。
不会变了,永远都不会改变了。现在我和她在空间上隔了很远,也没有一部分在她那里,可是我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的属于。
我更加迷上了发呆,闭上眼发呆的时候,可以离她近一点。我习惯了有她的日子,分开后,很长时间都觉得做什么都不自然。停留在那段时光里,或可以开心些。我所能做的,就是与外界保持尽可能远的距离,好推迟改变的来临,就像推迟她离开我期限。这是我之前没想过要去做的。
我想,我的前半生活在空城对我的爱里,我的后半生只能去追忆这种爱了。在余下的日子里,我要好好爱她了,因为除此之外,没有其它事好做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