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晓磊为之走神的时候,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张晓磊惯性般拿起电话,这次是一个座机号码打过来的。
“你好,这里是钟灵县公安局110报警服务台,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这句话是张晓磊的肌肉记忆,脱口而出。
“你们这什么破电话,打了好几遍才打通。”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可能跟今晚彗星经过有关,一时的通讯不畅是正常的,您需要保持耐心。请问你报警,是需要什么帮助呢?”这鬼话张晓磊自己都不信,只要能够减少投诉,胡扯也是可以。
“这哪是彗星,简直是就是扫把星。我有个紧急的情况要向你们警方汇报,我发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在服贸大楼一楼金店外面晃,一人拎着一个好大的旅行包。”
张晓磊觉得这个声音有点耳熟,但是没有多想,继续问道。
“您说的是滨湖大道13号的服贸大厦吗?”
“是的,我是这里的保安。”
“刚才我们派出所的民警还到过那里,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啊。”
“嗯?派出所的来过?我怎么不知道,等我问问我儿子啊”
“石头,你见过警察叔叔来这里吗?”电话里那个保安在问。
“爸爸,没有啊,我没见过警察叔叔来这里了。”一个小朋友稚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过来。
“我儿子也说没见过。”电话里的电流音非常刺耳,刺刺拉拉,燥的耳朵生疼。
“目前这两个人只是在附近闲逛,这不能说明什么,不过您可以继续保持关注,可以的话,请您注意隐蔽自己,保障自己的安全。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请你再跟我们联系。”
“好吧,那我猫着,继续观察他们,有新情况我再跟你打电话。”
“请问您方便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哦,我叫张伟,今年32岁,现在在服贸大厦当保安。”
“张伟?请问我们怎么联系你呢?”
“你们可以打我现在这个电话,这是我们岗亭的座机,单位还有个手机,不过不在这里,在楼上值班室充电,那是个新手机,号码我也记不住。”
“没关系,我们有你的座机号码就可以了,希望你的电话保持通畅,再见。”张晓磊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
“今晚真是邪门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跟服贸大厦有关?”张晓磊困惑不已。
“小张,什么事啊?”丁不群问道。
“师傅,刚才又接到了服贸大厦的报警,说是一楼金店门口有两个可疑分子晃荡,保安太多疑了,我让他继续关注,刚才就让同事们白跑了一趟,这种模棱两可的警再让他们去,估计这群家伙得骂死我。”张晓磊揉了揉眼睛说道,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快10点了,着实困的不行。
“哈哈,小张啊,一听我就知道你不经常逛街,服贸大厦哪里有什么金店啊?你啊你,又被忽悠了。”丁不群哈哈大笑。
“不是吧,我听着不像骗人啊,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无聊的人!”
“一楼都是卖女装的,具体店名我都叫的出来”
“是不是最近新开的金店,师傅你不知道而已。”
“我今天上班还从那里路过,有没有新开的店我能不清楚?再说了,那里就算新开一家寿材店,也不可能开金店。”
“师傅,你这话什么意思?那里可是县城的黄金地段,黄金地段就不能卖黄金了吗?”
“那个地方邪门啊,据说是五行相克,火克金,凡是在那里开金店的,动不动就失火,久而久之就没人敢在那里开金店了。”
“还有这回事?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不能相信这些封建迷信。如果真是经常失火,那肯定是我们的消防检查工作不到位。”
“啧啧啧,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有些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你不信是因为你没有碰到,碰到了不信也得信。”
“师傅,我不相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那些做生意的放着这么好的商机,就因为什么五行相克就不赚钱了?再说了到哪里都是火克金,难不成全中国都开不得金店了?”
“呵呵,小伙子辩才了得,那里曾经发生了一些很可怕的事,才造成现在这种局面。”
“赶紧说来听听,我好奇的很。”
“哎,我说了很多次,我不愿意提起那件事,没想到饶了一圈还是说到了这里,时也命也!”
“你就当给后辈讲故事了,至于这么长吁短叹吗?”
“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回忆这件事,估计也是最后一次,你竖起耳朵听好了。那还是上班第六年时候的事,我记得是1996年吧,我刚好和你现在差不多大”
“哈哈,那一年我6岁。”
“你别插嘴,听我好好说,我记得准确时间是1996年8月17日,距离今天刚好20年整。那天晚上,我和带组队长黄金忠一起在街上便衣巡逻。”
“黄主任?天啊,那个时候你们都在一起共事了?”
“是啊,我们一起共事26年了,我们巡逻到服贸大厦楼下的时候,听到一楼金店里传来一声枪响和几声惨叫,我们立马意识到出大事了,我们想呼叫支援,可是当时的巡逻条件没有现在这么好,对讲机是没有的,手机也只有高层领导才会有。如果跑回去找人黄花菜都凉了,没办法我只能随手抓住一个过路的群众,请他帮忙带话,做完这些,我和黄金忠就冲了进入。”丁不群停顿了良久,表情复杂。
“后来怎么样了?”张晓磊急忙问道。
“我们冲进去以后,发现金店收银台里面有两个歹徒,其中一个拿着枪,一个拿着刀,他们旁边的地上躺着一个人,血流了一大摊。”
“砰的一声,我还来不及反映,肩膀上就中了一枪,当时我就倒地不起。黄金忠反应快,侧身一躲找到了掩体,然后就是双方对射,你来我往,我看着黄主任打完一梭子弹,换了弹夹。”
“师傅,你当时还是清醒的?”
“是,我很清醒,我不光清醒,我其实还可以活动,还可以反击,可我却没有动,因为我太害怕了,我怕下一枪就打中我脑袋,我不敢动。那一枪虽然只是打到了肩膀,却吓破了我的胆子。”
“师傅,那个时候你还年轻,害怕是正常的。”
“哼哼,在没见过这种场面之前我也是个风云人物,自认为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但是当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当子弹在头上呼啸而过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个怂包,这么多年我一直不能原谅自己。”
“师傅,我要是您,也会害怕,我估计尿裤子也说不定。那种场面害怕是很正常的,人都是一步一步慢慢成长起来的,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件事而自责。”张晓磊试图安慰他,但是效果不明显。
“当时的我,躺在地上不仅仅是害怕,还有一种深深羞愧。这种羞愧伴随了我半辈子,年龄越大,感觉就更深。”
“师傅,这从何说起啊”张晓磊不解的问道。
“因为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幕,当我躺在地上装死的时候,黄金忠在英勇的反击,全程毫无惧色,他是真正的英雄,而我,是个孬种。”丁不群捂着脸沉默了许久。
“师傅,对不起,让你回忆起这种不开心的事。”
“没事,在心里憋了这么多年,今天说出来痛快了很多。”
“事情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不就那样,黄主任前后击毙两名歹徒,保全了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两个立功受奖,再后来他步步高升,我因为心灰意冷准备退出警界另谋出路,可是家里人拼命反对,我就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再后来就到这里养老来了。”
“师傅你还漏了什么事情没讲吧,比如服贸大厦着火的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翻阅过案卷?”
“我没翻过案卷,我知道是因为当年我也在现场,那个时候我还小,好多事都忘了,只记得我远远的看着那滔天的火焰,整栋楼浓烟滚滚,当时我都吓哭了。”
“你怎么会在现场呢?你住在附近?那么大的火,你怎么会没事?”
“我不住在那里,我当时是跟我...”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张晓磊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