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青丘都知道,九公主喜乐喜欢上了灵越国将军府的人类肖离愁。
喜乐是只蠢狐狸,修炼了一千六百年也未幻化成人形。
青丘集天地灵气,乃是钟灵毓秀之地,物华宝地之乡,能修炼到喜乐这个程度,的确也是一千六百年来闻所未闻的奇迹。
用族中长姥姥的话来形容喜乐,短胳膊短腿的,除了那身胜雪的皮毛,就是只肥头大耳的狸猫,没有半点狐族的媚态。
真是狐族上下几万年来一大败笔。
每当听到这,喜乐便不服气的横冲直撞上去,于是不出半秒,洞中发出嗷呜一声惨叫,一只雪白的团子便被扔了出来。
喜乐疼的在草丛中打滚嗷嗷直叫,两颗乌黑的眼睛委屈蒙着一层水雾。
她虽然好吃懒做了一点,脑子不灵光了一点儿,身姿憨态可掬了一点儿,但……但还真找不出什么优点来。
反正士可杀不可辱,谁再叫她狸子就……就咬谁!
可偏偏有人不信这个邪。
洛阳城内将军府望族肖家,嫡长子肖离愁,字忘忧,因淮水大捷一战年少成名,貌比潘安,翩翩少年不输倾城美人。
其性格内敛沉稳,不苟言笑,连天子都忌惮三分。
喜乐第一次遇见肖离愁这天,北风卷地白草折正纷纷扬扬飘着鹅毛大雪。
喜乐不知是第几次被青丘狐狸洞那群家伙气的离家出走,再加上无敌霉运星加持,碰上了这种天气下还兢兢业业守在林中的猎人。
喜乐带着胖墩墩的身体逃不过一炷香,已经被猎人妥妥的塞进了铁笼子里,她一屁股坐在里面气呼呼的抹眼泪。
那模样,憨态可掬委屈极了。
雪白的皮毛在漆黑的夜里更加耀眼,前往山中祭奠战场亡灵的肖离愁,一眼就瞧见了那团白乎乎的狸猫,那双乌黑亮丽的眼睛正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千人阵战场上杀伐果断的肖离愁第一次对一只畜牲起了善心,他嘱咐随从:“给猎人些银两,放了这只狸猫。”
狸猫……
原本乖乖巧巧不挣扎的白团子,眼睛顿时瞪的大大的,一骨碌爬了起来剐蹭铁笼,通过缝隙伸出爪子想要拍飞这个不知死活的人类,却只能是隔空挠痒。
妖魔鬼怪这么说就算了,就连区区蝼蚁人类也这么说,她要咬他,咬死他!
猎人欢喜的接过银子,掂量了几下笑嘻嘻的嘱咐一番:“这位公子,狐有灵性但不通人性,救命之恩以怨报德的不在少数,你万万不可被狐妖迷了心窍,但这只狐狸……看似喜欢公子。”
肖离愁接过狐狸,扶了扶那柔顺的皮毛,嘴角含笑道谢道:“无妨,我看它皮毛生的漂亮,家主过几日生辰,找缝工制成裘衣罢了。”
制成裘衣?
喜乐浑身的毛登时炸开,在怀中不满的蹭了蹭,才逃离狼豺又落入虎口,本打算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放他一马,现在看来,还是得……咬他。
喜乐铆足了劲,恶狠狠地朝那有些粗糙的指肚咬去,口中顿时传来一阵甜腻而有温热的液体。
虽然天天嚷嚷着要咬人,但真要真刀实枪的干起来,喜乐就怂了,它抬起眼睛眨巴着盯着肖离愁,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
他的眼眸很好看,敛着月华和海川,是一双迤逦的桃花眼。
肖离愁不以为然,眸光淡漠的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原来是只狐狸啊,以后莫要被抓住了,不是每次我都会救你的。”
肖离愁悄然放了她,转身朝更深处的林中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以前的喜乐,不懂喜欢。
长姥姥曾经跟她说,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跟在他待在一起,心里面就像是住了只小鹿一般砰砰直跳。
喜乐嗤之以鼻,心里那么狭隘怎么可能住的下只小鹿,她的心里住的全是肥鸡,煎炸煮炖蒸闷,怎么好吃怎么来。
可现在她明白了。
因为那只小鹿正在她心间此起彼伏的跳动,乐此不疲,不止不休。
喜乐失魂落魄回到青丘狐狸洞,便被长姥姥押到先祖祠堂,长姥姥虽已经几万岁须臾,可本着狐狸的得天独厚的媚态驻颜,一眼望去不过就是个凡间及笄女子。
喜乐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姥姥这般生气,虽然平时小吵小闹,可长姥姥最疼的就是她了。
长姥姥眉头一拧问她:“喜乐,你可是逃出青丘跟凡人接触了?”
喜乐摇摇头又点点头,一双乌黑亮丽的眸子盯着她,有些害怕。
“喜乐,你可知凡人皆是阴险狡诈恶徒,你三哥就是上了凡人的当落的如今这个下场!我念你年纪尚小,不跟你这无知小辈一般计较,速去东岭山面壁思过五十年!别碍着我眼!”
起初,青丘一族是不反对跟人类来往,可估摸着几百年前,族中公认天资聪颖的三哥去了趟人间,在青丘结界外赤裸裸的墙基上找到时已经奄奄一息,断了二尾,醒来时啥也不肯说,族中就定下规矩,禁止族人与凡人来往,也就是这时,凡人被订上了阴险狡诈的标签。
正所谓一命一尾,一尾一命,尾巴是狐族能力的本源,也是渡劫成仙的关键所在,断一尾之痛堪比诛心,更何况断了二尾。
喜乐拼命抵抗,并不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若真等她面壁思过五十年,肖离愁都不在人世了。
终究胳膊拧不过大腿,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撞不开那金光萦绕的结界,倒是把自己撞的头冒金星。
恍惚间,一抹白影停留在她脚边,喜乐感动地嗷嗷呜呜的叫唤几声,不安分的爪子直接抓住那抹白衣,顿时起了几个不和谐的泥爪子印。
这是她师傅白弈。
放眼整个青丘不唤她狸猫,还不嫌弃她的胖的就只有他了。
听满脸白胡子的老太祖说,白弈是已经羽化升仙的神仙,可是狐族命脉所在的九尾,他却只有八尾,她曾也旁击侧敲的问过,可白弈只微微一笑搪塞过去。
他永远穿着白色的仙袍,永远都带着深不可测的微笑,永远都在她遇到困难的时候出现在她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