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成人的世界

　　秦菀婉六岁的时候，母亲便病重了。

　　病危通知书下了七次，每次都被医生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秦菀婉每天都在失去妈妈的恐惧当中，哭着睡去，又哭着醒来。

　　秦毅比任何人害怕自己妻子的离去，有时候会没顾上秦菀婉，便让秦池去跟秦菀婉一起，自己守在妻子身边。

　　妻子见一面少一面，但是女儿和儿子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见面，这笔账，秦毅内心盘算得很清楚。

　　秦池知道会发生什么，便守在病房门口，眼睛一红，抬头便认不出自己的亲妹妹。

　　秦菀婉就是这个时候遇到的陶宸煜。

　　她一个人跑到天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哭得不能自己。

　　“小妹妹，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秦菀婉带着哭腔：“我在等流星。我妈妈说，看到流星，就可以许愿。”

　　陶宸煜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给秦菀婉：“不用流星，这是心想事成糖，只要你对着它许愿，然后吃了它，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小秦菀婉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真的吗？”

　　陶宸煜点点头：“当然了，我爸爸是医生，不会骗人。”

　　秦菀婉接过他手里的糖，紧紧得捏在手中，睁着好奇的大眼睛：“那，我吃了糖，我妈妈就不会死吗？”

　　“不会的。”陶宸煜摸了摸她的头：“没有人会死，你妈妈也只是在过一条河，等过去了，就会在河对岸，等着你们一起团聚。”

　　他藏了藏自己手中的诗集。

　　他刚好才看过席慕容的《左岸是忘记，右岸是铭记》篇章，里面写着：生命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河，我们都是过河的人。

　　一个十岁的少年也不懂怎么安慰人，编织着六岁小孩子才相信的话。

　　他记得这个小女孩，她妈妈的病，医生无可奈何，根本熬不过去。

　　一个当时的医学，根本毫无办法的基因病。

　　秦菀婉果然信了，顿时喜笑颜开，礼貌得给他鞠躬：“谢谢你，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不能白拿你的糖果，要报答的。”

　　“陶宸煜。”

　　“陶宸煜……”秦菀婉重复了一遍，从身上找出了一根笔递给陶宸煜：“你在我手里写一下，我就记得了。”

　　陶宸煜拿出自己的诗集，撕下一页，在上面用正楷一笔一划得写在上面。

　　那时她无助了许久，每天活在恐惧的高空当中，忽然出现的陶宸煜，就像是一个在地上撑开的软垫，一下子给了她巨大的安全感。

　　那是一种难以忘怀，让人留恋的感觉。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秦菀婉遇到害怕的事情，都会想到陶宸煜给自己的安慰。

　　他说过的，没有人会死，只是到了河对岸罢了。

　　秦菀婉说起这些，嘴角依旧带着忍不住的笑意。

　　“陶老师，我知道您不记得我，但您不知道当时您给处在绝望里的我多大的安慰。说出来您可能觉得有些好笑，昨天，我看到您在看剧本，一下子想起了当年那个在诗集上写名字的十岁少年，我便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因为你是曾经带我入河的小天使啊。”

　　陶宸煜默然。

　　他确实不记得这一段。

　　但菀婉一直记得。

　　所以过去，她也是记得的。

　　可她从来没讲过。

　　秦菀婉不知他在想什么，继续道：“但是我哥真是点醒了我，那只是过去的事情罢了。我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不该这样，随意跟您在一间酒店里过夜。所以您别误会，我对您没有别的意思，以后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她起身，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走得决绝。

　　什么记者，她并不是很怕，她也知道陶宸煜不怕这样的记者，总有办法消除。

　　昨天，她就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一夜。

　　现在，该回到成人的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