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显现,这是无痕的幼年。
梦中的他在路边上慢慢走着,周围的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不过时不时会转身看向这个孩子。那种眼神,就像像是确认无痕没在看他一样。
这孩子的父母,乃至于祖上都是赫赫有名的将军。没有一个人是蝼蚁鼠辈,没有任何一个人是懦夫。现如今,他的母亲忙着抚养女儿,把他丢在这里,让村民们轮流着养大。
先前的各个家挣着养他,到现在流亡到东家,西家...他并不是个令人感到极其厌恶的人。但因着他身上的由祖辈遗传而来的不屈会招来极大的灾祸,没人会喜欢他。
他会帮助养家收拾东西,将那些都摆放地整齐干净,他不喜欢脏乱的环境,因为祖上传下来的高傲。所以他自己打扫,让环境变得干净整洁。
【可惜照顾人这种事,一旦不指明托付者,都会变成这样,每个人都想要去推卸掉本应属于自己的责任】
寒冷,极度的寒冷。这本应皮闹的童年,如今令人无法接受。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存在。
什么都不存在...
什么都不存在...
因为...他的妹妹占据了一切本应属于他的。
最初的最初源于小时候的一场意外。他所生活着的河镇周边有着凶恶的虎狼存在,有些被猛兽杀死的猎户因此曝尸荒野。
玩耍之中,无痕看见了那些倒地的死者。是被野兽杀死了的,残缺的令常人难以接受的死者。
他竟想要把他们埋葬,用铲子在那处挖了大坑,将尸体放入,并再次盖上的厚厚的土壤。
他毫无感觉,就像是那些人只是睡着了。遍地的鲜血一遍又一遍告知周围每一个人,这些人已经【死掉】了。无痕却毫无感觉,没有任何的波动。
完全不惧血腥,只能说明他煞气重。
无痕这事情传到远在天边的父母耳中时,他的母亲就知晓一件事:这个孩子就像他祖上一样逃避不了战乱,拥有这种带来杀戮的命运的人绝对不能长期接触。
而无痕的妹妹则完全不同,善良,害怕鲜血与暴力。是幸福的化身,是安定和谐的化身。
为了远离霉运,母已弃子而养女。
失去的丈夫的母亲让无痕去当死士,因为她知道无痕不惧怕死亡,就让他在无数噩梦之中徘徊。
把他培养成一个死士,可以得到很多的金钱。【这样,无痕的妹妹以后就可以吃喝不愁,只要依附于自己的哥哥就好。】
母亲对他没有感情,哪怕是活埋了,生吃了无痕,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内心不会没有一丝愧疚。
然后,母亲也辞了这人世。但她的计划成了。【直到结婚前一天,无痕的一切挣下了的钱财都给了夕昔。】至于婚姻,对于无痕来说又是一个不一样的悲哀。
并不存在的妻子,以及一个流淌着他鲜血的孩子——风折云浮·安诺。虚假又真实的基因告诉他,她的妻子死于不可知且不传染的疾病。
之后为了养活妹妹和女儿。他参了军,逐渐变得强大起来。
在28岁时,他指挥了边疆的巨大兵力,同时面对着数倍于自身的敌人。在这种考验下,他一军独行。
这是个奇迹,以两万人大破沿路敌军五万以上,连断数座城池,攻入敌军总都城。
将诸夏的叛军贼寇一扫而光。
如此的高傲,如此的令人心生尊重。诸夏外忧内乱当场平息一半。他赢了,他成为了祖国永远的传奇。
可就在最终一战,他斩杀掉叛军头领并极其潇洒地走出叛军皇宫的大门时,一台床弩对准了这个男人。
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为什么要对着他。
无痕甚至没有惊恐,他已然习惯了。已经认可的自己的死亡,他就是想要为国捐躯,就是如此。临危不惧的他,直视着床弩的锋芒。
『仗落月刀,立于天地之间,安然期死。』
当床弩之怒矢的锋锐贯穿了他的身躯,那个宇宙也迎来了它的终结...
可以说,无痕的28年都是一个极其悲哀,没有任何光明穿插的故事,同时也是那整个宇宙的终末之章。
那次死亡之后,他以蝼蚁之力对抗诸宇宙之女。这又是另一个传奇故事,在绝对的力量碾压下拯救了自己与自己的女儿,又从宇宙之海逃离到了其他无法预测的世界。
在宇宙的穿梭之中,无痕在一片黑暗中摸索寻求着任何他能够依靠使用的事物,他的左手抱着自己的女儿。本是茶色的瞳孔双眼发出微微的淡蓝色光芒,那是他意志的颜色。
这个愚弄了整个诸宇宙的,现在跪在地上祈求救赎。“夕昔......我所生活的整个宇宙也一同毁灭了,我的力量...太过弱小。”
欧若拉永远不可能知晓她的两句语言给无痕造成了多么巨大的伤害,一同长大的亲人死去,家乡也完全不存在了。无痕感到无法呼吸。让这个深深处于黑暗之中的人完全失去了他的光明。
他闭上双眼,正如同怀中的小安诺一样。
声音传递到了他的耳中。此刻,他灵魂的救赎来了——
“让我看看哥哥在干什么啦,你肩膀受伤了诶!这真的让我这个医生妹妹厌烦...”
他睁开了双眼,纯粹漆黑的世界突然被点亮,变成了一座纯白的殿堂。而在他面前的妹妹,此刻是极致的美丽。
“夕昔...你仍然活着!”
“不是哦,亲爱的——或许这称呼是风折云浮该说的,算了。总之,我的哥哥!我是来向你道别的啦!”
“...你是在说什么...”无痕还沉醉在先前的欧若拉的言语之中,担忧着自己的妹妹。
“作为善良的灵魂,我会进入乐土啦!那个所谓每个人都幸福的地方。不要听我死了就认为对我很亏欠,我死得很...不对!总之就是我很开心!”
夕昔慢慢贴近无痕,看见了他肩膀上深深的割伤——那是对抗了诸宇宙之女并且愚弄了整个诸宇宙的证明。
“这伤口,看见就好痛...”不知何时夕昔手中有了针线,轻柔地帮助她的哥哥包扎肩膀上的伤口。“不行啊,这样会留疤。万一哪天伤口崩开的话...浮云散雪哪天会鲨了我吧...”夕昔停下了手里的医治。
“别描述地那么残暴啊,好像我娶了个什么鲨人魔一样。”
“我知道了啦。呃...所以,这是善良灵魂的力量哦。”夕昔将刺穿的伤口裂缝聚拢,然后用手指顺着裂缝划了一道,伤口就完全不见了!
无痕活动活动右肩膀,这治愈和先前没有伤一样。在见识过欧若拉的神奇后,无痕反倒认为妹妹的这种力量很是平常。
“这是你的神奇法术?等等...你...”他突然注意到自己的妹妹,双眼完全失去了冷静。
“好啦,亲爱的哥哥。”
夕昔的身躯开始变得透明了,她保持着微笑看上去那么纯真。明明是刚刚互相见到,明明是才聊了几句,就开始了消亡。
虽然透明化的速度很慢,但再这样下去没个几分钟,她就要消失不见了。
无痕无法应对这一切,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愣在那里,瞳孔收缩身躯颤抖。“不要!不要!”
无痕将自己的女儿放下,那样快速地站起并去试图挽回自己的妹妹。他的双臂展开,想要抓住正在消逝的她。
没有任何意义可言。
因为夕昔自己,向后退了几步...
“不必为我担心!死后在乐土的我每天过得比诸夏皇帝都要好!只是...只是...少了几个人陪伴,如果你可以进入乐土了,可以穿越世界过来看看我哦!不过,如果你是死了进来的,我就反手刀了你!笨蛋!还有...还有...”
她微微低着头,陷入了无穷尽的纠结之中,不知下面的话如何说出来是好...
夕昔对自己的哥哥一直抱有着极大的歉意,她知晓在小的时候,她就夺走了本应属于自己哥哥的一切。
言语即将脱口而出的夕昔稍顿了一下,又调整了自己的语气后,对面前的哥哥诉说:
“关于你的童年...对不起,我的哥哥。我夺走了你本应拥有的一切,父母的爱,家庭,乃至于连带的友谊什么的...”
她完全变化了,失去了刚刚和哥哥在一起轻聊的愉悦,逐渐变为了悲哀与愧疚。
“你因为我而独自生活在村庄之中...居民推卸抚养责任的绝望之中。所以说,埃克瑟威廉·撒纳瑞卡...你...仇恨我吗?”
此刻,惊讶无比的无痕看着面前的夕昔。她的泪水顺着连带着悲哀与歉意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无痕被需要照顾夕昔的父母远离,被本应契约好抚养的村民们像是扔狗一样丢弃。夕昔觉得她应当道歉。
“我本就觉得无所谓...现在又得知那些其实是虚假的记忆。”无痕的惊讶并没有浮现在脸上,此刻他是那样平静。
“她原本是想在你七岁之后去接你,但我劝阻了!我太愚昧了,而且你知道的,母亲万事都依着我。【如果你仇恨我,我就去不了乐土并会魂飞魄散了。】”
无痕的脸上流露出尴尬的笑容...“小时候的事那么在意没意思诶...你这悲哀的表情,你以后遇到什么坏人怎么办啊...”
夕昔有些绝望:“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了。”
无痕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太善良啦。”
当夕昔抬起她的头,看见的是无痕发自内心最为真诚的微笑。他上前一步把夕昔轻拉了起来。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两双手紧紧相握。
寒冷的世界破碎消散,只剩下心中的这些温暖存在于无痕的脑中。无论这段是虚假还是现实,无痕都很高兴。
她向自己哥哥的背后a了一拳:“打你!到了乐土还要向妈妈告状你笑我!她哪天绝对鲨了你!”
然后,她有些挣脱开了。“你...确实闻起来好亲切,怪不得记忆里风折云浮雪天天追着你手咬,虽然记不起来她样子了啦...”
她身形破碎,不成样子。
看来两个人都是时候走向一段新的路线了。
“感谢你,我的妹妹。在那个混乱虚假的宇宙之中...你是独特的一缕光明。”
夕昔化作无数洁白玻璃,在黑暗之中变为光明,然后向着其他光明前进了。
无痕走回去抱起熟睡的小安诺。又再次闭上了眼睛,穿梭进入黑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