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也要为这座天下，尽力一回！”
——
杨温情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身影，相比于他们，自己为这座天下做过什么？
东御史快马扬尘，赶到杨温情身旁，气喘吁吁道：“潼关地带很是危险，切莫擅自脱离军队。一个不幸，怕是能撞到南商佩弦游猎。”
杨温情“嗯”了一声。看着天边阴霾，问道：“我们还有多久才能绕回玉栏珊。”
东御史松开缰绳，掐指不放，望向天色，沉默许久。
距潼关拂晓，已过去数些时辰，现在正是巳时。
东御史回答道：“不晚，不晚，一天便可。”
北庆七裁史之一东御史，此时倒像是一位算命先生。
绕开南商神机营安营扎寨的地方，走南侧小道返回玉栏珊。
是最保险的方法，也是唯一能活着回到边十三城之一，玉栏珊的方法。
杨温情牵起缰绳，骏马前蹄扬起，威武长啸。
东御史言罢，目光在远近地貌间徘徊，好似要看到些什么才肯罢休。
此次驰援距离涅罗城最近的潼关，东御军出兵一万有余。
然而，潼关却还是不攻自破。
如今撤离，为了避免正面接触，一万有余的东御军分为五处，分开靠近玉栏珊。
随军而行的杨温情所处的便是东御军一处。
两千余东御将士步履生风。
杨温情与东御史行至军队前沿，神色警惕，生怕南商佩弦杀出一个无措。
“真是不容易。也不知道他们四人那边怎么样了。”
“他们四人自有天相保佑。您不必担忧。”
一直未肯出声的副将魏严行在东御史身畔，听闻东御史言至，才发声道保佑。
东御史一怔，这才想起四人中，魏晖乃是魏严家弟。暗自道了声，失策。有些苦涩的看向魏严，难以启齿。
魏严笑了笑，轻声道：“无妨。既然是东御史大人的安排，属下自然没有意见。”
东御史还是有些愧疚，不再言语。
杨温情看着云阙，渐渐出神。
晴时喜晴，阴时喜阴。
此时的杨温情是无论如何，对阴霾提不起半点喜。
——
“佩弦大人，东御军已经撤出潼关。”
营帐内，烛台前。
佩弦憔悴的面容映在镜子里。
“准备动手吧。”
门外的将军站起身子，却没有进营帐的目的。反而愈离愈远，离开了神机营。
“不知秋雨意，更遣又如何？”
佩弦重新披上长衫，整张面容也陷进衣裳。
——
云深。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幕倾落。
东御史暗骂了声晦气，却并无休整的打算，反而愈行愈疾。
身后诸多将士叫了声哀，跟上了步伐。
此次驰援潼关的乃是东御军精锐。
整座天下可入前五的军团。
鸿帝倾尽财力，二十万有余的将士均配有战马，可见对这支军团的重视。
哪怕是大楚横扫六合的龙眠军团，都尚有一战之力。
如此精锐如果在此时出了差错，西疆十余座边城战力便又少了几分。
他东御史可担待不起，也不愿担待。
杨温情知道他惧怕什么，安慰道：“影徒史应该快到了。”
东御史嘴角蠕动，有苦难言。最终还是叹了一声，驾马疾行。
西疆的事情岂是这么简单。
前些日子，雍州刺史郭南山被杀。
兵家重地雍州人心惶惶，内忧外患。一切事宜都暂由朝发白家负责。
南王郡州南安军统领殉国，南王郡州南王一夜白头。
西疆关外州，因南商压境，长生道统被迫隐世。
……
如今三关均破。
他东御史早已心力憔悴，不敢怠慢一分。
杨温情深知与他共事两年有余的长者，心中早已百般求死。
但他是东御史。
他为了北庆，不能这么做。
家国大义，已是如此。
——
暮寻欢御剑离开朝天子，再去了一趟大明湖畔。
看了看曾结发为妻的知鱼公主。
杨温情没有见到，也不敢想。
曾经在冢前哭声不断的暮寻欢，竟然在此时一声不吭。
暮寻欢在冢前静静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
大明湖畔的那个人或许永远也活不过来了。
——
“有动静。”
魏晖耳朵摆动，迅速拔出佩剑。
身后跟着的二千有余将士也随之拔出佩剑。
雨势不减，在地面上打起无数水花。
那位在佩弦营帐前行礼的将军，出现在了魏晖途经路上。
随他出现的还有五千牧军。
小道两侧已被围满。
魏晖所率的两千有余将士如瓮中之鳖，砧板上的鱼肉。
魏晖在风中大笑，豪迈道：“好架势！”
佩弦麾下的将军走出铁衣阵，在魏晖身前数丈处停下。
“今天是你的死期。”
——
杨温情目光疲惫。
当他再眨眼后，雨幕里出现一个人。
他现在不知道，那就是他一直想见的佩弦。
东御史拴住缰绳，骏马躯身绷紧，停了下来。
二千有余将士也停了下来。
他们目光均落在这位拦路人身上。
雷声阵阵。
“南商。佩弦。”
拦路人简单介绍自己。
东御史双眼瞪大的看着拦路人，良久又萎靡了下去。
果然，还是出事了。
……
听到“佩弦”二字，二千有余将士佩剑早已出鞘，面色紧绷。
眼前这位黑衣人，便是南商佩弦么？
杨温情马蹄未停，又向前行几步，站在东御史身前才停下马蹄。
佩弦未动。
却好像还是动了。
佩弦的出现，让东御史绷紧的弦刹那间断开。
那是他最后一根箭，亦是他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终究还是失策啊。
年过半百的东御史，神色颓然。茫然间，似又苍老了一岁。
“早想一见。如今便算是见到了罢。”
杨温情释然道。
这个名字如阴霾不散，杨温情早已听得不耐烦。倒是想见一见这位“神人”。
佩弦默认。
斗笠下的双眸，暗地里死死的盯着杨温情。
似见了故人。
亦像是见了仇人。
杨温情见他没有接话，并未在意。转而唤出轻霜，似要与这位绝代风华一决高下。
轻霜一出，寒意渐浓。
杀意也随之而起。
“杨，温，情。”
杨温情一怔。
很难想象这是从佩弦口中吐出的名字。
东御史神色却又是一变。
杨温情要是出事，怎么和教宗大人交代……
杨温情一笑，作揖道：“杨温情，温情的温情。”
“南商，佩弦。”
拦路人再次重申，却好像是只对杨温情一人重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