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孩子来到我身体里面的第八个月，神州大陆曾经最强大的楚国分崩离析，帝后夫妇以及太后，都没有逃过那一场浩劫，甚至血脉尽失。
我倒没有多少难过，像我们这样靠身体吃饭的奴婢，或者，可以脱离贱籍也说不定。
“嗯，太咸了。”我将阿蔷端来的猪油炒粉推开，不自觉就带了嫌弃出来。
“姐姐从前不是很喜欢。。。”
“孕妇的口味都很怪的，跟从前可不一样。”白丹掩了嘴笑她。
“说的好像你生过孩子一样。”阿蔷撅了嘴，呛了一句回去，白丹的脸色瞬间白了，怔了半下，扭头冲了出去。
“你呀，明知道这是她的心结。。。”不等我把话讲完，外边便传来了那个高亢兴奋的声音——
“什么结不结的？丹丹，你跑那么快做什么，瞧哪个俊俏小郎君去？”
“呀，是她回来了？”即便我们时常见不到她的踪影，却一直处在她的庇护之下，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倒是蛮担心的。
“过来，给爷讲讲新鲜事。”她没给白丹逃跑的机会，拉了她直闯进来，瞧见歪在榻上的我，目光一转落在我高挺的肚皮上，“呵，还真是有了？”
“龙二姑娘回来了。”我欲起身招呼，水中仙倒老大不乐意起来，吐了瓜子片，挖苦道：
“你快别献殷勤，瞧你那腰身，没得吓坏人家！”
“承蒙你好意，龙二姑娘别生气才好。”
“哈哈，你们两个少拿我说事。”她蹦蹦跳跳到我跟前，轻手轻脚抚上我的肚皮，问道，“你肚子里有个娃娃吗？是什么感觉呀？”
不等我回答，她的思绪又跳了开去：“算了，我可不想知道。哎呀，你们两个白，还不去给我弄点热水稀饭，这一路上都要累死了！”
“无声无息地便没了踪影，我们都要饿死了，谁还管你累不累？”
“你个小白眼狼！看我不撕了你的嘴！”龙二姑娘与她厮闹半晌，才安生坐了下来，端起我面前的碗便是一仰脖，瞬间又将里面的东西吐了出来，哇哇叫道，“好苦！这是什么东西？”
“哇呀，你是哪个？怎把美人姐姐的安胎药喝了去？”
“啥？”龙二瞪大了眼睛，下巴颏都要惊掉的样子。
“就算普通人喝了也没什么，你也不能。。。唉。”秋棠生无可恋地看着她，却也不能叫她吐出来，“下次注意点！没规没矩的。”
那边厢仙儿倒乐了：“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敢如此训斥。”
“谁嘛？”
“我是你们大当家！还不来给爷揉腿！”
“你哪儿来的呀？搁这儿摆谱。。。”
“我蜀中来的，怎样？”龙二双手叉腰，又挺了挺胸脯，“老娘为了给你们找靠山，千辛万苦护送他的家眷去蜀中，你们倒好，不但不感激，还怨我。。。怨我。。。”
“什么呀？”秋棠被她指摘得莫名其妙。
“什么什么呀！”龙二翻了个白眼，“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吧，隔壁里坊的邱大嫂，是不是你做的？那可是一尸两命！”
“就是你们前几日说的，因为孩子太大生不出来的邱嫂子？”我悄声问一旁的水中仙。
水中仙点点头，表示应该是她。
“你说什么呢？”秋棠满脸蒙，但还是不自禁地往后缩了一下，质疑道，“你到底是谁呀？什么邱嫂子冬嫂子的，我又不认得。。。”
“你少来！”龙二跳了起来，“我养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给我搞事情的！”
“楼主，热水烧好了，您不来。。。”
“哼，等我歇过来了再找你算账！”龙二气呼呼地跟着白丹走了，留下满屋子蒙圈的我们，大眼瞪小眼。
“咔。”轻轻一声，将大堂中的寂静打破。
我惊了一下，扭头却瞧见水中仙捏开一颗瓜子，将瓜子仁丢进了嘴里。我大松一口气，以手抚胸，准备安抚一下我那受伤的小心脏。
“你少来那副西子捧心的可怜样。”水中仙又抓起一把瓜子，丢了一颗砸我，“早就知道她差不多该回来了，只有你，浑浑噩噩一个多月，真是个万事不操心的。”
“啊？”我一怔，问题脱口而出，“你一直跟楼主有联络？”
“哪个掌柜的会搞丢老板了？”她撇嘴，噗噗地吐着瓜子皮，“你以为我为何会加入昔花楼？在扬州乖乖做我的瘦马，年龄大了就嫁个好人家不好吗？背井离乡的来这儿？”
“为什么？”我眨着眼睛问她。
“你可真是。。。那句话叫什么来着？”
“一孕傻三年！”旁边的小栀接话道，随即笑了起来，引逗得大家都笑了。
“可不就是。”水中仙笑够了，指着我，啧啧有声，“龙二姑娘跟我家林六哥哥有交情，我过来不是方便做生意嘛。”
我作恍然大悟状，满眼都是崇拜的小心心，恭维道：“那你也知道她去做什么了吧？”
“少来！”她的眼睛进来越发大了，或许是翻白眼翻多了罢，“想打听就直说，我又不是不告诉你。”
我们在她的嗑瓜子音中，大致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那好六哥林霈，并非林家亲子，只不过朝廷连年征兵，林家躲不过，便拣了少爷身边的跟班顶包。谁知这个跟班一心向上，还真闯出了些名堂，只是这林家见到他身居高位后，便想沾些光，却也怕他丢开林家，甚或将从前的阴私抖搂出来，给他们招来灾祸，便与入了后宫的女儿联手打压。
多年来，林霈的日子都不好过，虽官居大司马大将军，还有个做皇后的姐姐，看似风光无限，实际上做起事来束手束脚，总是事倍功半。尤其是，他流亡路上捡来的那个妹妹，被林家发现后，拿住了作把柄，更是让他无比烦躁。
“幸好后来遇见了龙二，谁也不知她哪里来的本事，什么神仙道法都懂一些，简直无敌。”
“这么厉害吗？”秋棠喃喃道。
“是呀，当初抓住的那位户部主事，后来的曹相、太后，都有她从中帮忙。”水中仙丢了满桌子的空瓜子壳，叫了水净手，“这次也不知她怎么想的，撺掇六哥哥跟北边儿合作，将皇帝家的一锅儿端了——你们瞧着吧，以后还不定怎样呢！”
“照你这么说，咱们这昔花楼，还能开得下去吗？”我托着腮，幽幽叹道。
“你愁什么？”她白了我一眼，“就凭你肚里那个，也终身有靠了。”
“那她这次去蜀中。。。”
“说你不操心，分分钟打我的脸是吗？”她也不顾刚刚洗过的手，抓了瓜子皮丢我，“那丹珠不走，她怎么把你塞到林六家里去？”
“这么说，她还是为了我好咯？”
“或许吧。”水中仙摊了摊手，“反正你在小三这条路上，是越走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