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写不写？写不写！”
我被反扣了双手压在桌上，对面是暴跳如雷的年轻燕王。哦，还有！还有满面不可置信的秋棠，也被两个亲卫拽着，不时动手动脚。
“写如何？不写，又如何？”
我动了动嘴皮，发出的声音却更像是哼哼，连我自己都听不太清楚。
“你说什么？！”燕王的火气稍微压下了些，气哼哼地盯着我问。我被按住了嘴，只能转着眼珠给他打眼色，费了好半天劲才听他说：“放开她。”
“可是陛下。。。”
“可是什么可是！”
我终于挣脱了束缚，活动下胳臂，然后又揉了揉脸，才轻咳两声，笑道：“陛下雄才大略，怎会跟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是不是？”
刚刚压着我的亲卫被我眼风一扫，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自禁地往后一退，便收到了燕王狠狠地一瞪，臊得低下了头。
“你到底要干嘛？”他转过脸来，又厉声呵斥了一句，“不是说好了给他们写信的吗？！”
“可你也没说，让我在马车上写呀！”我瘪嘴，假作抱怨道，“人家手抖，写不好嘛！”
“你！”
燕王又跳了起来，指着我的手不住地发抖，却不能奈我何。我盯着他在原地转了三圈，终于站定，深呼吸，又深呼吸，才对我说道：“好！好！那你现在写！我保证现在不赶路！”
“那也不成。”我歪了头，“天都黑了，你这几盏小破灯，我瞧不见字。”
燕王被气得仰倒！
“来人！”他高举了手，叫人，“咱们现在走到哪了？”
“启禀陛下，刚刚过了湘水。咱们驻扎的这个地方，啊，是个叫什么天水、地水的县城。。。”
“管他什么天水、地水！”燕王跳着脚开骂了，“去，把城给我围了！她一刻不写，我便杀一户人家！瞅啥？还不快去！”
那个答话的将官不知该如何传令的好，又或者是被他的命令吓到，站住不动了。
“怎么，连朕的命令都不听了？”
“噗！”我忍住了笑意没吭声，那边秋棠却没忍住，见帐中人都看她，赶紧掩饰着咳嗽了几声。谁知那位燕王陛下并不买账，恶狠狠地瞪了过来。
“你跟个小丫头置什么气？”我出言挖苦道，“不如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条件。”
“你你你是什么身份，就跟我谈条件？”
“那我不写了，你去杀人吧。”我改成了一副西子捧心的样子，“最好多杀几个——啊，你杀一个人，我就写一个字，好不好？好不好嘛~”
“胡言乱语！”终于有辅臣憋不住了，站出来指责劝谏，“陛下。。。”
“你信不信我第一个杀你？”谁知他根本不给那人劝谏的机会，蹿到我面前，揪住衣襟晃了起来，“没了你，还有你的孩子！还有丹霞、丹珠，还有。。。”
我被晃得晕头转向，眼看就要倒下，他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陛下！”我勉强能听见秋棠的声音，“不如，您带我们去蜀中，那里可是绝好的扎营之处！更何况。。。”
秋棠没有把话讲完，燕王的手便停了下来。
“你说什么？让我带兵去攻打蜀中？”
我的双脚还悬在半空，但已经能够看清燕王的目光不再落在我身上，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听他说：“你是故意让我去送命的吗？”
“什么嘛！”秋棠嘟起了小嘴，“蜀中有好多稀奇的草药的，又是易守难攻的地方，在那里驻扎多好啊！况且，那边还有个大秘密呢，你带兵过去，有百利而无一害！”
“什么秘密？”他斜过头来瞪我，“你们不会是合起伙来坑我的吧？”
“没、没有，”我被吊在半空，说话有些大喘气，“那里有林霈的人在，你不想拔除他的党羽吗？”
“哼，姑且信你一回。”燕王把我顿在地上，转头命令道，“把那个什么天水、地水的地方，给我屠了！从今天开始，每走五百里，就给我屠一城，直到这个死女人肯写信为止！”
我看见秋棠的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映在她眸子里的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二天一早，我们晃晃悠悠地启程了。
前一天夜里，秋棠和我都是听着外面的惨叫声入眠的，今早起来便头昏脑胀的，秋棠还附带了两朵大大的黑眼圈。
我一直没想好要怎样才能不动声色地恭喜六哥，恭喜他夺权成功，于是一直没有动笔，谁知——
“杀！”
这个忘八端居然说到做到！
我们还没出巴州地界，他就又展开“雷霆手段”，拿屠城来要挟我！
“喂，”我无精打采地看着他，看他耀武扬威地过来要挟我，“你是打算把江南都屠杀干净，给你自己腾地方吗？你就算是真龙天子，也不需要这么大地方睡觉吧？”
“哼，给句痛快话，你写还是不写？”
“我写了，你就不屠城了吗？”
“对。”
“那你还不把兵撤回来！”我尖叫起来，倒把他吓了一跳，“还有你那些个文采昭然的大学士，还不叫来给我写！”
“到底是谁写！”
“你屠城屠得那么凶，都把我家姑娘吓坏了，怎么写得出来？”秋棠在一旁帮腔，“叫他们写好，我家姑娘誊一份就好啦！大不了每天给你誊一份，你天天给三爷寄信都成。”
“哼，听你一回。”
于是，我便踏上了誊抄书信的慢慢长路。。。
如是半月多，我们终于入蜀。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们的脚程越来越慢，路越来越难走，甚至有的时候需要我下车跟着徒步。
不过，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喂——你们——怎么——都要——赶上我们啦——”
快到小端阳的时候，我们已经深入蜀中。这一日，我们正在蜀道上艰难地向前跋涉着，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断断续续，却无比地清晰。
队伍中的马匹先受了惊，不停地嘶鸣起来，拽也拽不住。
“什么人捣鬼！给朕出来！”
“哈哈哈哈——”那个女声大笑起来，“什么人？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我也一愣，随即便看见，有细碎的山石滑落，便有些心惊，往崖壁方向靠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