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6日,农历2018年12月21日,早晨8点,我在上班路上买了一杯豆奶和两个包子上,迎着冬日寒风囫囵吞进肚子,算是吃了个早餐,平常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自从换了单位,这个单位的食堂只提供中餐,早晨和晚上都是没有的。这几年,我的早餐基本都是这样在上班途中解决的。
那天,我穿着厚厚的大衣,和往常一样来到办公室。和高予桐分手五个月了,可是她还有痕迹在我的生活中。我穿着的这件大衣很暖和,那是去年春节前高予桐给我买的,标价是2200元。当时,我说,太贵了,别买了。可高予桐不由分说非得给我买下,还说“你穿帅一点我有面子”。
早餐后,我就到了办公室。我打电话给某个单位沟通某个事情,话至结尾,我突然腹部一阵剧痛。我试图把电话说完,但痛得实在难以为继。电话被我扔到一旁,我趴在桌子上痛得无法动弹。看同事经过,我连忙呼救。随即,我被单位同事派车紧急送往附近的医院。
到医院后,我一直大呼好痛,痛不欲生。同事要急诊医生赶紧给我止痛。我握住同事阿平的手说:“太痛了,我可能要死掉了。”陪伴我去医院的另一个同事阿荣见状如此,也开始慌张。他前后三次问我要亲友电话。
第一次,他轻声问我,有亲戚在广州吗?
5年前,我还有个妻子在广州,而现在,在广州,我可真是孑然一身。我仍心存侥幸心理,想着自己撑得住,再打一针或者再吃点药,可能就不会痛了。我虚弱地对阿荣说,我没亲戚在广州。接着,医生给我抽血、查B超、进行CT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仍然判断不出原因,我疼得发冷。
阿荣第二次问我。他对着趴在简易床上快说不出话的我问:“这种情况,必须要有亲戚在场才好处理,你亲戚的电话号码多少,留个给我吧。”我脑中一片混乱,但想着父母远在湖南,这时候知道我生病,除了担心外,什么都做不了。于是,我又微弱的摇了摇头。后来,医生给我注射止痛针,注射完一只又是一只。在医院呆了四五个小时,医院仍无法判断病因。越来越多的同事来到医院,我整个人都痛得快虚脱了,该怎么办呢?他们都不太敢拿主意。
阿荣第三次问我要电话。他说:“你给我一个电话吧,你父母或者兄弟姐妹的,或者在广州的朋友都可以”。说完,他还把替我保管的手机从包里掏出来给我。
我以前曾以为单身自由自在,也挺好的。这回,终于体会到单身的烦恼了,如果我有个妻子,她肯定可以给我帮上忙。我在脑海里搜寻名字——好朋友阿柱,这回肯定在上班,他工作挺忙的,这个时候打扰他不妥;前妻王冬如,都离婚了,找她?可能会被拒绝,而且她妈得了癌症这会也在住院,家里还有我们女儿,一老一小都需要照顾,就不麻烦她了。这时,阿荣看着我的手机,焦急地说:“不好了,手机没电了。”他留意到我手机没有电,关机了,这意味着也翻不了我手机通讯录了,所以也找不到想要的亲友电话。此刻,我知道我必须找个人来处理了,我说,你打这个电话,我给他报出了一连串数字,就是高予桐的电话号码。同事可能觉得我记忆力不错,略显吃惊,他记下了电话,再重复了一遍,我点头。他满意地走了。
高予桐在和我分手之后,居然找了份工作,工作地点居然就在我单位附近,距离不过400米。这也算是听从我的建议了吧,以前我说让她找工作,她不找。我们分手后,她居然很快就找到了。那么,此时的她,就在这个医院附近。那我就麻烦一下她吧。
医院依然没有诊断出结果。我疼得意识都变得模糊了,躺在那里倔强地说了句“这个医院到底行不行呀”。随后,同事叫救护车紧急把我转往广州陆军总医院。
车到了医院门口,医生就迎上来了,挤压我腹部,然后问询。不一会,我听到医生说:“是消化道穿孔。赶紧准备手术吧。”
以前自认为身体好,我总觉得是药三分毒,感冒几乎不吃药只喝开水,每每都能自愈。父母和妹妹都说我“讳疾忌医”。正值壮年,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有一天会上手术台。总觉得手术台是离我很遥远的地方。可这会,我只盼着赶紧把我搬上手术台,麻醉了,休克了,我就不疼了。
然而,手术前还有一套程序:需要先检查、打针什么的,没有那么快。
高予桐得知消息很快来了医院。一群同事正围着我,她走了进来,显得怯生生的。同事看到她来了,也赶紧散了——天色已晚,他们还没有吃饭。
病房了只剩下我和高予桐。高予桐说,你怎么啦。我说疼。高予桐摸了摸我的头,说,放心,我会让医生帮你治好的。我感觉疼痛似乎减轻了。医生走过来,对着高予桐说:“要马上动手术,需要家人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你是她家人吧?“她说,是的,麻烦医生赶紧动手术吧。她马上把手术同意书,还有一大堆文件上签字。我有种亲人在旁的感觉。
分手后,我和高予桐还保持着朋友的关系。我们并没有互删。前一段时间,她还邀请我去参加她弟弟的婚礼,后来她弟弟还专门发来了短信,告诉我婚礼时间、地址,并正式邀请我参加。为这个事,我犯难了好一阵。我对高予桐说,我们已经分手,我去的话碰到你的亲戚会不会有点尴尬?她给出分手了还邀请我的理由:很多亲戚都会来,我的亲戚都见过你,如果这次只有我在,你不在,我面子挂不住啊。要不,你帮我演一场戏吧。你就站在这里出席一下就行,不用你随礼。
我知道婚礼上,肯定会拍全家福,到时候把我也拉进相框里,如何是好?况且,那时候,伊依的妈妈已经见过我,还非常认可我。我反复考虑,决定不去参加婚礼。我害怕再次面对她的亲人,更害怕给她留下希望。
在医院,看到躺在床架上的我,高予桐表情凝重。不过随后她就想逗我笑,她握住我冰冷的手问:“你为什么不找你女朋友来照顾你?”
我说:“她在外地,不在广州。”
高予桐说:“珠海也不远,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到。”
我说:“我不希望她看到我这么虚弱的样子。”
“你就舍得让我看到你羸弱不堪的样子啊?你以前不是很强很能耐的吗,怎么也有这一天呀。”高予桐笑着说。我想笑,但是,腹部的疼痛已经无法让我笑下去。
医生最后一次来打针,准备上手术台了。
我说:“我要是没活过来,你就把我股票账号的那些钱都给我妈,账号秘密是301020。”
“傻瓜,你不会有事的。”高予桐推着床一直把我送到手术室,她握住我的手说:“你成熟点吧,这么大年纪了,别谈什么异地恋了。等你好了,我们结婚吧,年底就2月14日了,你送我戒指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两年。”
我用手摸着额头,其实是用手挡住她的目光,说:“头好痛,不想思考问题。”2017年2月14日,我送高予桐的戒指,后面高予桐说丢了。我在想,丢了也好。这个戒指已经前后在三个女人的无名指上呆过,即使没有丢,我也不会再把她送给伊依。太不吉利了。
手术台上,医生给我注射麻醉药。我睁着眼睛对自己说,我不想睡,我要想清楚问题再说。但是,看着眼睛上方的手术照明灯,我一会就睡了。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喊“哥哥”,我睁开了眼,看到了雪白的天花板,看到了输液管,也看到了两个人的脸庞——高予桐,还有我的妹妹。
苏醒过来就看到亲人在身边,真好啊。
天已经从昨晚的黑夜变成了白天。我的身体深深地陷进床板,丝毫无法动弹,我的腹部已经不再疼痛。望着一滴滴灌入我体内的生理盐水,我知道自己死不了啦。
高予桐说:“手术很成功,你不用担心了。妹妹接到我的电话也连夜赶来了。”
事后,我知道高予桐在手术室外等了一晚上。她还跟我的妹妹(她们早已相识)保持沟通。我手术出来后,她一直在旁边守着。现在,她继续趴在我的床沿,一会就睡了,还轻微地打起呼噜了。
高予桐也许真的累了,她以前睡觉并不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