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你们不离婚就好了
冬如告诉我,女儿发烧了。下班后,我去医院看她。我摸着阿姿的额头说,好烫。阿姿说,39度4呢。我说,你要好好打针、吃药,好了赶紧回学校。在病床上,她握住妈妈的手怏怏道:“是不是只有我生病了,你们俩才能一起带我。”
再见阿姿的时候,阿姿又提出让我给妈妈买一束花。我说:“有人给你妈妈买花了,干嘛让我买,让你的小曲叔叔给她买。”
“别提他了,妈妈和她早掰了”。阿姿总是很多东北词汇。
“掰了啊,干啥掰了?”我也一口东北腔。
“就是因为他不让我吃饭,妈妈就和他掰了。妈妈可不会让我受委屈的。”
“怎么还不让你吃饭?”
“他们要去吃面,我就要去吃饭。”
“哦,小曲叔叔好,还是我好?”我又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算了吧,跟那个小曲比,我觉得还是你好。你比他好多了,别提他了,提起来就生气。”
“以后会有比我好的其他人的。”我说。
“肯定,很多人都比你好。在我心里,小鼠鼠排第一位,妈妈排第二位,姥爷带我,排第三位,你就排第四位吧。”
“排进前四,也不错啊。”我笑着说,感到很满足。
“不对,不对,第四应该是姥姥,第五是小姨,第六到第九十九是我的那些亲戚们,你应该排第一百位”。阿姿口是心非地说着。
“我是你亲爸,你记着。”我看着阿姿的眼睛说。
暑假,阿姿又跟着姥爷回东北了。等她回来,我们已经不会因为一个假期不见而变得陌生了。她见了我叽叽喳喳像百灵鸟一般,总有说不完的话。
我带阿姿去买小白鞋,然后去蹦床游乐场玩。她好快地脱了鞋子就跑进场地。
阿姿玩疯的时候不会找我的,以前都是这样。我在场地外面玩手机,全神贯注地看手机视频,听到有人叫“爸爸,爸爸”,我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听到有人大叫“蒋泽胜”,我才抬起头,是阿姿在叫。我看到,她从远处朝我跑过来,隔着网绳,得意地对我做起鬼脸。
我说:“你跳的时候,不要一只脚着地,要两只脚。“”她不言语就走开了,进了场地,她两只脚弹得老高。不一会,他又跑到我面前,做鬼脸,然后跑开,大叫:“爸爸,你看我跳。”
阿姿从场地出来,我让她去换衣服,她顺从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准备好的毛巾和衣服,去了更衣室换。
路上,阿姿下意识地把小手伸进去我的手心,我牵住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电话进来,我放开她的手,拿手机接电话,她很自然的转到我另一边去挽着我的胳膊。不一会,她对我说:“累了,爸爸,抱抱”。我抱着她走,我们的脸靠得很近,我趁机在她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她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我脸上回亲了一口。
阿姿,你真是父亲前世的小情人?
我把她扔进车里。我开车,她躺在后座,手里玩着刚夹到的“娃娃“。不一会,她轻轻说了一句:“你们要是不离婚就好了。”
我沉默,想了半天才想好怎么回答,正想说话,回头一看,发现阿姿躺在后座已经睡着。
十八、天冷了
母亲打来电话问:“冬如有没有再找?”
我说:“不知道,也许找了吧。”
母亲说:“”阿姿都这么大了,也很黏你的,我觉得还是复合好。“
我说:“冬如应该没这样的想法。“
“你是男人,难道要等着女人来说吗。”
我结束了和Y的恋情。异地恋,已经不适合我这个38岁的中年人。
春去秋来,斗转星移,我和阿姿继续着每周约会的日子。自从她来到广州后,她就成为每一个月份内和我约会时间最多的女孩。
8岁生日前,我带阿姿去农场摘草莓。连着三年,她的生日前后,我都会带她去摘草莓。
摘完草莓,我把暂时保管的“小鼠鼠”公仔还给阿姿。然后装作记者采访她:“你和小鼠鼠都长大了一岁,今年生日相比去年,觉得有什么不同?”
阿姿撇嘴一笑,说:“没有什么不同呀,依然是快乐的童年。”
阿姿,多希望你的童年,你的人生一直可以这样不受父母影响地快乐着。
送阿姿回去的路上,她突然变得好安静。显然,她情绪又变低落了。无数次,当我开车穿梭在城市的霓虹灯里的时候,也意味着我们要分别了。
“爸爸觉得你现在长大了,你已经是大姑娘了。”我打破沉默。
“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完整的家。”阿姿形单影只的坐着后座,悠悠地问了一个我特别害怕的问题。
“妈妈觉得你没有我在身边反而会更好,你看,现在你学习成绩也好,性格也好,体育也很好,爸爸和妈妈都很骄傲。”我以前也想过万一阿姿问类似问题我怎么回答,但是,这会真回答的时候,我想我并不需要给她标准答案。
“是因为妈妈培养我,我才这么好的。你知道吗?现在我的妈妈成了我的爸爸,我的姥爷成了我的妈妈。”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我的妈妈起早贪黑去挣钱,要养我;而我的姥爷,就在家里给我做饭吃,照顾我,放学的时候来接我。”
我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幸好我的电话响了。是冬如打来的。我把电话递给阿姿,说,你妈催你回家了。
阿姿告诉妈妈说在路上,马上就会到家了。然后对我说,去北门还是西门?
我说,去北门吧。
她在电话里对妈妈说,一会就到北门。
不知道冬如在里面说什么,阿姿突然大声的说:“我跟你说,什么人来接我,我就会有什么样的心情。你懂我的意思吗?”
她挂了电话,我问她,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呢?阿姿说,以前总是姥爷老来门口接我,如果姥爷来接我,我就会觉得很平常很普通;而妈妈来接我,我就会很开心。妈妈会懂我的意思的。
到北门,我低下头去拎装草莓的袋子,她冷不丁的在我的脸上亲了一口。
“爸爸,其实跟你在一起也是蛮开心的嘛。”阿姿下车跟我说。
“是啊,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下次我们一起去旅游?”我答。
“我们不是去旅过游吗?以前,我还记得跟杨林他们。”
“”那下次继续和他们一起去?“”
“不,我想和你单独一起,如果有别的人在,我就不会展示真实的自己。”
“你还会伪装?”
“是的,有别的人在我就会伪装自己,只有你和妈妈在,才会是我真实的自己。”
我笑,这小家伙就懂什么“真我”“假我”了。不一会,她妈妈从小区门口出来了。
她拉住我,迎上去,牵住了妈妈的手。阿姿并没有松开我的手,我们三人这样连接了起来。这个连起来的形状让居中的阿姿觉得很得意。她告诉妈妈说,爸爸说带我去旅游,我们下次三个人一起去旅游好不好?
场面有点尴尬,我说我要先回家了,然后就跑向车的方向。阿姿回过头,边摆手边大叫:爸爸,拜拜。
不知道何时,阿姿从以前只要有人来接她,就头也不回的走掉,转变成每一次分别都要跟我大声说一声:“爸爸,拜拜。”
这是否意味着我已经俘获她的芳心?
晚上,冬如给我发短信:下周,我要出差六天,你有空每天晚上给女儿检查下作业吗?
我说:怎么检查,把她带到你家旁边的“肯德基”检查吗?
冬如说:那倒不用,你可以去我房子里面检查。
我信守承诺,跑去冬如家里给女儿辅导作业。阿姿的一个家庭作业是听写生词。我就对着课本挑选词语念,阿姿写。我念“龙(Nong)的传人”,阿姿抬头说,什么?我又念一次“农的传人”,她说,是“龙(Long)的传人”,不是“农的传人”,你怎么发音不准呀。
可能是出生地域的原因,我确实不会区分n和l的读音,对于“l”这个边音读不准是常事。以前在东北刚认识冬如那会,我说“天冷了”,结果总读成“天嫩了”。那时,冬如经常会不断的重复“天冷了”这三个字来教我。他念一遍我跟着读一遍,直到我读准音才作罢。有时候,我们跑出房子去外面的雪地里走,我就说,天冷了。这时,冬如往往会抓住我的手说:“可不是,你的手真冷,天真冷”,然后她会把我的手放进她的衣服兜里,继续握住,边焐暖我的手边一遍一遍的教我“冷”的标准发音。这样跟着标准发音学了一阵,只要我稍留意,也是能够把这个边音读准的。
但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再帮我强化这个学习成果了,这次给孩子听写又没念准了。
趁着女儿在做数学作业的空隙,我跑到窗边,给冬如发了条短信:“天冷了,你在BJ出差多穿点。”
那晚,我哼着小曲穿梭在霓虹灯里,车上,我收到Y发来的短信:真不是时候,可是我还得告诉你,我怀孕了,怎么办?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