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老东北门槛都很高,到了冬天为了防寒还要贴上一层厚草链子。梁三脚进屋的时候已经高抬腿了,可是杨岩拿个烧火棍冷不丁杵过去她还真没防备,登时摔得结结实实。
杨铁倒是知道自家弟弟挪窝了,可也没注意,他还沉浸在那一大片奇葩言论里没回过神,等听见动静也晚了,只好呵斥了弟弟几句。
杨岩听见杨铁的话瘪瘪嘴,到底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梁三脚慢腾腾拽了起来,一朝脸吓一跳,心也虚了。他家是砖地,梁三脚岁数又大了,这一摔直接磕活动了两颗门牙,嘴唇也破了满嘴都是血。
门氏赶进来也吓坏了,梁三脚那可是刷完酱缸都嗦啦手指头的手儿,这还不得讹上?
门氏找来个搪瓷缸子给倒了水漱漱口,梁三脚自持有理直接喷了一地,血腥味直充鼻子,门氏嫌恶的皱皱鼻子,到底忍下了没吭声。至于杨岩早拉着小五偷溜走了。
杨铁道:
“三奶,你没啥事吧。”
梁三脚也不知道转了什么心思,捂着磕破的嘴唇呜呜道:
“没事,三奶哪那么娇性,铁子,三奶跟你说——”
杨铁摆手道:
“三奶,你别说了,我都听到了,你老人家看看,我都这样了,可不敢耽误人家。”
梁三脚急了道:
“这咋是耽误呢,我那外甥家不嫌弃!”
可是我嫌弃啊!
杨铁无奈了,跟这号老太太直说觉得不好意思,拐弯她又听不懂。只得道:
“三奶,真谢谢你了,我现在挺好的,还有我爹妈在。说句不孝的,就是将来有那一天我还有我哥小三他们照顾我。”
“那能一样吗?铁子,三奶不坑你,你是三奶看着长大的,三奶能糊隆你吗?爹妈是有常时,可爹妈没了,你有钱时兄弟还靠得住,你没钱了谁还屌你?现在当着你的面是都能答应,将来等你爹妈没了,你哥他们也不管了,你还能把他们咋地?到时候人也不行了钱也没了,你可真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换成外姓就不一样了,白纸黑字写上,他敢起高调你都能告他,你这些兄弟还能帮你监督!”
瞅瞅,真的有理有据有节!
杨铁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梁三脚得意的望了门氏一眼接着道:
“再说你看你哥这都结婚五年了,还连个后都没有,不就是不成!不是三奶嘴损,你们都是兄弟,没准将来他们还都得靠你帮着披麻戴孝呢。”
这可不光是说杨老大绝后了,直接就说老杨家这一脉都不成,要断子绝孙还得个外姓人收尸。
门氏气得额上青筋直蹦,瞪着血红的眼睛就要给梁三脚一个大耳刮子。
杨铁挡住母亲道:
“那三奶,人家这么伺候我图意啥?”
“那能图意啥,心好呗!你别听外面人瞎说,我那外甥老实着呢,肯定一心一意伺候你,那帮人就是见不得人好!”
“那行啊,三奶你也知道,我家就这么大地方了,虽然有俩屋,但小三小四小五也大了,早晚搁不下,那就让他们明天来接我吧!妈,我把那钱就都留给你跟爹了,儿子不孝,不能伺候你还得你伺候,这就不拖累你们了。”
梁三脚急了,跳起来道
“那哪行,那你去了吃啥喝啥,你凭啥让人家养活你?”
“他们不是心好吗?我看不如这么地,部队每月还能给我点体己,妈,也都留给你们吧,这点玩意人家也看不上,我可真是遇到好人了!”
梁三脚被堵得说不出来话,半晌勉强道:
“你这孩子说啥瞎话,谁日子不紧吧,你爹那是吃公家粮的,还在乎你那三瓜俩子儿?”
“三奶,爹妈不在乎我也不能不孝顺,不能动手养已经够说了,还不能给俩钱?您将来也不用我那些叔大爷养吗?”
这不废话吗,养儿防老,自古以来就是天经地义!
梁三脚没词了,翻了翻眼珠子,没钱谁愿意整个瘫吧回去,缺爹养吗?自个都不够吃,起身道:
“那就拉倒吧,我也是一片好心!不过你看今天把我嗑的,这可咋整?”
门氏早就按捺不住了,冲上前怒道:
“那你赖谁?我家的屋子,我请你来的?”
“要不是你家小四,我能嗑着?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一百块,我就不走了!”
“放屁!讹人讹到我家头上来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到佳木斯打听打听,你老门家的姑奶奶怕过谁?一百块?你舔好大个逼脸!滚!”
“唉呀妈呀,你吓唬谁啊?还老门家的姑奶奶,谁不知道你?要我说你要不损你家老大能绝后?”
门氏是彻底按捺不住了,上前就去薅梁三脚头发干架,杨铁脑仁疼,连忙道:
“三奶,我这就二十块钱,你拿去看看牙。”
梁三脚挡住门氏的手,回身拽过钱没等门氏反应过来扒开草链子就跑了……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