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的奔袭像极了太阳的自转,全程波折悲壮,可却能遇到这世上最美好的光景。遇到可爱的人,遭遇离奇的事,不枉人世间沧桑变幻,不惧怕岁月无情,朝发夕至。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苏老师动情的拿起地球仪,刚好卡在他那圆鼓鼓的肚子上,滑稽又可爱,惹得全班哄堂大笑。老师也不好意思的边揉自己边说他肚子里有无尽的酒糟和饱满的知识。
每次上地理课,我就在想,才华如炬的老苏也曾少年,他也曾把喜欢的姑娘置于心胸,倍加珍惜,诚然两人的爱情顺遂知足。因为这个北大74届“初文四杰”之首最终还是舍弃皇粮,北顾皇城,归乡执教,败给了爱情。
老苏的爱情就这样被一届一届的学生传颂着,生生不息。他本人甚至一度蝉联多届“一中少女少妇最喜欢的魅力男人榜NO.1.”
我突然觉得每一个少年终会长成他的女孩喜欢的模样。所以,女孩啊,你要知道,即使你的男孩有一天大腹便便,被岁月滚成球样,也要记得,那么多难熬的日日夜夜,是因为有了你的喜欢,他才变得勇敢。
就像遇到良人的“憨批”苏老师,就像遇到尾夏的我,就像无数个在这星辰浩瀚里不期而遇的彼此,希望我们终不错过。
再次遇到尾夏是在转天的晨操。本来我和同桌想早早翘掉,下楼去买便当。转身就看到尾夏和苏沐一起,跟在我们后面,哭红了双眼。
“你怎么啦?”话音未落,尾夏风一般扑进我怀里,扎了个结实。
“怎么哭了啊?爱哭鬼”我心疼的将尾夏揽进怀里问道
“我难受”她虚弱的气息撑满了我的耳膜
“哪儿?哪儿受伤了?谁欺负你了”
“没有谁欺负她,她有点烧,刚请了假,现在我们要送她回家”苏沐凑过来说
“还有,你俩什么情况?都快把我的下巴惊掉了!”苏沐搡了我一把,没好气的说
“丫儿藏得够深的啊?什么时候下的手”
“没,没有的事”我说
尾夏一转身,看着我疲于应付苏沐的窘态,扑哧一笑。
“我先送她回去,回头再找你算账”苏沐发狠地说
“够贼的啊”苏沐不忘回头的继续数落我。
从学校回到家,我猛一下将头扑棱进冷水,透彻的清醒起来。
“我一定要做点什么,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已经三天没有来学校了”
尾夏被确诊为“热伤寒”,这几天的电话探视都因为是她妈接的而宣告失败,本来要苏沐转交给尾夏的“探视礼”也因为她被隔离成了“烂尾礼”。
燥热异常的白天终于熬过去,天一擦黑,我便将事先准备好的“惊喜”带好出门,想着一定要突破重围见到她。这几天她们家来了好多亲戚,硬闯是不行了,我只能站在上次和她碰面的土丘上期待她卧室的小桔灯会再次亮起,或者打开天窗向外多看上一眼。
数学老师曾说“小概率事件是这世上的赞礼,让你惊慌失措也会让你大呼过瘾”。
此刻,我自然是没心绪去下赌注的,只盼望小概率事件会落到我头上,不然,这场等待将毫无意义。
对面的灯火一束束,一层层,一片片的密密绸绸的亮起来,像一片温暖的火海,万家灯火,唯独缺了尾夏卧室的一盏。
“尾夏!快看啊!看这里!”我一边点燃焰火,一边向尾夏卧室的方向招手。
一心想着那么绚烂的一大团温暖之光,总会映衬到她的脸上,驱散她的寒意。可惜这么大张旗鼓的制造烟尘污染最终没有等来她,小区里的狗子倒是成群结队的汹涌而来。本来浪漫暖心的烟火表演就在狗子对我的穷追不舍和我的鬼哭狼嚎中宣布终止。
那之后,回忆起2010年夏天的那场烟火,尾夏总是说:它更像是一场充满仪式感的法事。替她驱赶瘟神,可以治愈她的热伤寒。她说当时透过窗子看到一团巨大的黑影追着一个人到处跑,觉得好笑。总之那个人跑起来好丑,可焰火却绽放的动人。
夏至未至。白昼如瀑的日子最漫长,也最暖心。在“恋爱有罪”的学生时代,我们大多是不敢明目张胆的拉手对视的。一前一后,一人一影。20步,10步,5步,在放学的路上,在蓝白相间的校服人海中,我和尾夏总是默契的排列组合,等距分布。会因为怕别人一眼识破我爱的家伙叫尾夏而紧张到变形,可大多数时间里,会因为我爱的家伙叫尾夏而高兴的飞起。随着人群分散,跟在身后的尾夏会轻轻的跟上来,一下牵到我的手或者钻到我的衣服里,冲着我做鬼脸,然后突然接吻,大笑起来。
那天放学的路上,正在满头汗的收拾书包的我被尾夏逮了个正着。
“藏什么呢?”她说
“没,没什么”我故意解释
“真的?”尾夏说着就劲儿大的要去翻书包
“就今天上午嘛”我支支吾吾的说
“凯子被老师抓了”
“嗯?”
“因为什么?”
“色情小说”
“哎呀,羞死了!”
“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尾夏费解的歪着头说
“就是这件事之前,班里有此志向的男生形成了小圈子,几本书轮流着看,我和凯子都是圈子里的”
“不害臊”尾夏故意捂脸不看我
“你不知道当时有多轰动!”我话题一转,开始重演上午的精彩剧情。
“怎么?”
“老师还以为是《hary potte》之类的,想都没想一下就从凯子的抽屉里拿了出来,展示给全班看”
“然后呢”尾夏小心翼翼的把手放下,急迫的问
“然后全班的男生就看到了被凯子那双手抚摸了数十遍的‘裸女撩姿图’,一片哀嚎。女生都脸红的把头埋进书里,低头笑”
“裸?裸女?”
“嗯,懂了”明显看到红晕早就灌醉了尾夏的整张脸
“不对啊”
“怎么?”
“还是没有解释书包里藏了什么”她说着就要强行袭击书包。
“其实我们本来有两本这样的书,那本已经上缴了,目前唯一的一本在我这!所以我要誓死捍卫最后的领地!”
我接着说“凯子的事儿还没完,中午休学,看到教导处和学生会的家伙们声势浩大的在挨个班级翻书包,可恶的家伙”
“哪里可恶”她带着怒气说
“组织要我保护好唯一的财产。这是全民所有制”我故意转移话题,抱紧书包盯着尾夏看。
“理直气壮!!”
尾夏继续说“猥琐,下流的家伙”
“我吗?”
“嗯!“她还没有消气
“好啊,你竟然拿村上春树的《挪威的森林》教训我”
“竟然把慰藉灵魂的书籍和这等下胚子相提并论!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嚯!还说我。尾夏也喜欢川端康成的《雪国》吧!”
“你!!”看说不过我,尾夏用手指着我不说话
“杜拉斯《情人》里对情色的描写粗犷而亲切,冲动而温暖。川端康成对肉体的描述代表着最顶级大师倡导的“幽玄”和“得体”。即使最“色情”的渡边淳一,也没有让《失乐园》全部泛黄,尽管竺家荣在译《失乐园》时激动的三夜未眠译四文,也只是表达出对渡边淳一的欣赏和诚服,丝毫不会因为译本中出现了坦诚描写情色场合的言辞就深感惶恐。这比你们这帮家伙看粗俗直接的肉体媾和的语气词要高级的多吧!”
“尾夏-------”我端正地叫尾夏的名字
“我以为有的人受欢迎是因为皮囊看得过去,大多数人的优越感也来自先天。可突然有一天发现,对你爱的人的了解也才一角冰山。像尾夏这样单细胞的家伙认真起来倒也是可怕。突然觉得我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遇到‘德艺双馨’的家伙。
“哈哈,笑死人!德!艺!双!馨!乱用成语”尾夏突然变得严肃。
“尾夏!”
我也假装严肃的盯着尾夏看,眼神里不敢有一丝怠慢。
“嗯”她点头
“尾夏也会觉得对肉体感兴趣是一种罪恶感吗?”
“相对于肉欲我更在乎爱情”尾夏蔑视的看着我,头仰的很高。尾夏接着说“爱的人,抱紧就好。想要的肉体,放倒就好”
“不也是因为抱紧才要爱的人的一切?”
“抱紧可能是因为孤独,因为情绪,因为要厮守的愿望压倒一切。可放倒,只能是肉欲洞穿了理性”
“哦”我若有所思,像个愚蠢的呆逼。
“就像现在的大锦”尾夏歪着头眯起眼睛看我
“怎么说”
“现在的我啊,在你眼中早就一丝不挂,从头至尾的只是肉体合成。胸部只是胸部,嘴巴也只是嘴巴,只用来接吻没有情绪”
我一时竟哑口,赶紧收回因错愕而紧盯着尾夏胸部的眼神。
“Make love does not make it Love”尾夏一转身,继续朝前走。
我赶紧凑上去,从后面一下抱住她。尾夏猛一转身,我的唇抵住她的唇,严实的再也不分开。她眉眼如媚的眼睛笑成了葡萄,晶莹发亮,想咬一口。也只是想想罢了。
说起来,觉得肉体爱情之类的讨论真的是无聊罢了。毕竟爱的人就在身边,即使就那样抱着,动不了的看着,也会喜欢的不行,还哪有心思去想触碰尾夏胸部和接吻之类。
“下周的作文观摩课有人选了?”牵着手走着的尾夏看向我。
“啊!还不知道呢”
“怎么问起这个?”
“高三组的作文比赛你也有参加吧!就上周四的那次”尾夏故意提醒
“比赛还占了我们的教室!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是那只猪在我的抽屉偷偷留了字条给我”
“想起来了。”我点头
“今天上课语文老师还提到”
“什么?”
“说高二组的作文水平不咸不淡,像穿裤子的驴”
“怎么讲?”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露着档扯着蛋天天瞎叫唤,连个像样的措辞都得想半天”
“倒不像刚才一口一个拿渡边淳一还是川端康成来教训我的尾夏了!”我调侃道
“就事论事嘛”她微微一笑
“我和苏沐被骂的最惨”
“难以想象!”我表示吃惊。
“出口成章的家伙也遭遇了滑铁卢”
“世事无常”她故作老态的哀叹道。。。。。
“所以下周的语文课会有高三的‘作文优等生’来我们班呐”尾夏突然有些激动
“作文优等生!那应该是一般人企及不了的厉害人物啊”
“反正不可能是你!”她没好气的说
“嗯?”
“看色情书刊还振振有词的家伙”
“只是保护而已”
“就像保护我一样拼尽全力嘛”
“不一样”
“不都是你至亲至爱的喜爱嘛。人也好,书也罢,你爱的皮囊在身边眼前,你爱的桥段在字里行间。”
“书是组织的公共财产,可。。。你是我的私有财产”我故意逼近尾夏
“我不属于任何人,无论与我的距离多远或多近。我怕分离,更怕依赖成瘾。大锦有没有想过,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啊!沧海桑田,世事变幻,一往情深的感情为什么总是薄命,真的不是命运多诘难,岁月难回首。真的是因为当附属感和依赖感完全占据理性时,爱情天平的两端便会倾斜。男人或女人,无论是谁,总有一个会变成附属品,是廉价,是货色。奢侈或世俗,却不能称之为人。就像我和大锦,就像我的妈妈和。。。。。。”尾夏突然激动的说不出话,呆呆的伫立,和轻风一起,谁也不理谁。
我自认失了礼,显得手足无措起来。看着尾夏越说越急,我一把将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家伙拽到怀里。但当时还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尾夏的无名之火会不会把我燃的灰飞烟灭。
“抱抱我吧”她说。
送尾夏回来的途中,我们一直沿着河边小路低头走。我故意低头停驻,东张西望的看四周,恐怕有熟悉的家伙突然闪到身旁,撞到哭红了眼睛的尾夏。一抬头,看着平时大只得尾夏突然变得孤独单薄,像泄了气的“MEI”,夕阳把尾夏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和夏日一起,让人留恋。
周一高二组的作文讲演课,一如我往常去找尾夏时候的模样。慵懒的人三三两两,东倒西歪。起哄的人都在想这回讲演的家伙估计又是哪个呆瓜或者歌功颂德读书有用论者,而大多在聆听老师讲话的表情也都像便秘发作,愁眉紧锁。所以,尾夏语文老师的场前预热并未有多大效果。我依然等在门外,煎熬的来回用脚搓地。生怕突然一进门把尾夏和苏沐吓傻。
“这次高三组的作文赛演,夺得第一名的作文题目是《生而为鱼》”张老师惊喜的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头发夸张的甩来甩去,像坏了的拨浪鼓。我伫立在门外,不敢声张。
“今天呢,我们亲自把作者请到了这里”张老师说着把眉目转向我,开门而入时,我故意低着头,不敢看向尾夏的方向。本来嘈杂的课堂,可能因为来了新人的缘故,竟变得安静,偶尔掺杂着唏嘘和议论,暧昧和不睬,也是后来尾夏告诉我的。
“大家好,我是来自高三一班的锦年,我的作文题目是《生而为鱼》”我故意歪着头,眼神往窗外凑。可还是听到了苏沐在台下的惊叹。眼看着苏沐指着我说不出话,却被老师数落,只觉得好笑。一不小心,看到尾夏,面无表情,端着肩盯着我看。我本来想笑的神情又收了回去。四目相对,却看的我措手不及。
“尘风三月里,我有遇见你。好看的眉目随着你,我也只好小心翼翼。
还记得被四月微风吹过的蒲公英,就在楼下。你说不知道将来,是否,岁月也是这般轻易,就把彼此吹落的四散天涯。
我认识的你,总是通情达理。我不知道十七岁包裹下的你,是否也会有小脾气。就像你爱的渡边淳一,最后也堕落在了世俗里。
如果时光闪退,可能我会端正而大方的跟着你,不急不躁,看着你身边掠过各色的景致,只是羡慕每一颗可以被你经过的白杨树,枝藤茂密或参差不齐,风雨欲来,可以为你遮风挡雨,炎炎烈日,可以帮你纳凉乘荫。
如果有来世,我愿作一只鱼,生在赤道的天使鱼。要么丑的可爱,要么热爱大海。十年为期,不入小溪,约定的半百,我终要汇入大海,继承你的故事和遗骸。天色碧蓝,也许会在浩瀚的大海遇到你,在黄金海岸的珀斯琼斯,在陡峻蜿蜒的布斯塔尼。可能你会藏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发着光,数着日子望向深澈海底。生而为鱼,即使万千海里,依然要追随你。
五月饱满的风月里,如果有幸遇见你。老旧桥段的不期而遇,还是成了儿戏。你说生病的日子难熬,汤药太苦,被喜欢的日子太甜。失落的眼泪其实不咸,可望眼欲穿的时光也不想被别人看穿。所以,在人群中搜索你,却再也不敢直视你。喜欢你的眼神太急,我怕一抬眼的距离,就会被人揭穿把戏。我可能遇到你,在伟大的船舷,乘风破浪的你,从上海到锡兰,从群山到大海,从海天相连到碧海蓝天,你的影子每长一尺,我便寸步不移追随一世。
六月醉熏的风光里,如果你要去瑞士茵特拉肯,去放眼旖旎风光,我便头也不回逆流北上。我知道寒风刺骨的冰海里,我熬不了许多时日,我会悔恨自己是条热带鱼,可还要追随你,即使风雪再大,即使地裂天塌。如果你的意中人和你一样,热爱大海,更热爱你。我会在湖底海里,看着花前月下,楼台听雨的他和你。生而为鱼,只好倾听,不能诉说。只好温柔,不能以待。
七月流火的日子里,如果我遇到了你,形单影只的你,我会靠岸,上岸,伫立。幻化人形靠近你,向你诉说狂风骤雨的寒夜里,你在船舷,我在深海仰望你。向你诉说浩瀚星辰的穹顶下,你在岸头,我在浅滩很想你。
可终究是人啊,还是无法告诉你,即使相隔三尺,也像隔了三生三世。
沐阳春雪的白昼,烈日暴雨的仲夏,凛冽萧瑟的寒冬,都不如遇到你时的深秋。虽然你的名字,夏字如歌,可遇到你时在秋天,我便怀念所有的秋天。
此时的你,会想起我吗?幻化人形,生而为鱼”
读完作文,只觉得全班静的出奇。
淅淅沙沙的写字声渐渐消失,就连本来因搬动桌椅发生的碰撞声都躲进尘埃里。所有人都在聆听,除了尾夏。我故意看向她,本来抱着肩的她早就伏在桌上,故意将整个头埋进双臂,说不出话。或许,最不应该看懂的人是尾夏,最应该学会遗忘的也是尾夏。可少年如你,眼里都是岁月青葱,美好都会无限放大,突然学会遗忘,都是会心有不甘。可真要学会了,又是多年以后的事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