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剑云再次有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世界。
只见,
灰暗的天空下,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秃秃的黑山,枯树、枯草、白骨……
破败残遗,死寂无生。
这是一方破败的世界。
李剑云置身其中,感到无比的压抑,难以呼吸。
他抬腿往前走,一步十丈,身体轻灵飘逸,如御风而行。
落地之后,李剑云心神俱震,茫然地往四周张望。
天地之间,苍凉荒漠,这是一片静止的世界,只有他一个活物。
遥远之处有一座直插天际的山峰,李剑云使出全身的气力,一步跨出,身体凌空如飞雁,片刻后便飞上了峰顶。
站在高山之巅,举目四望。
入目的依然是龟裂的大地,干涸的河床,光秃秃的山峰,还有如干尸般的枯树。
突然,脚下的山峰颤抖起来。
李剑云心里一惊,急忙飞身离地,身体轻飘飘飞向远处。
慌乱之间回首,看到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轰然倒塌,哗啦啦的巨响,经久不绝。
等到一切都回归平静之后,站在一座山顶的李剑云,打量那片烟尘之下的世界,蜿蜒的山岭如巨鸟匍匐,鸟头向南,翅膀展开,形成几道峡谷。
巨鸟对着的南边,是巍峨连绵的群山,山体光秃,没有一草一木。
……
李剑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软塌上,身处的这间屋子,简洁雅致,没有过多的家具物什。
窗户是开着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子里的地板上,让人感觉明亮祥和,窗外的院子里,有一株高大的树木,树叶已经掉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李剑云触景生情,回想起梦中见到的景象,一丝莫名的熟悉感在心里划过。
他来不及去多想,掀开被子走下床榻,来到窗户边。
外面天气清明,风和日丽,院子里悄无声息,一个人也没有。
李剑云仰头深吸一口气,顿感心情舒畅,身体轻松,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也不清楚自己怎么来的这里,只记得在青鸾谷口,与郑世勋打了一架,自己不敌,被打昏了过去。
李剑云低头打量了一下自身,自己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衣服。
正当他低头思索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他寻声望去,出现的人竟让他有些错愕。
那人一头花白头发,模样干瘦,走起路来倒是很健朗,正是回春药铺的老医士李长春,也是李剑云的本家叔公。
老人手里提着一个药罐,看大窗前的李剑云,问了一句“醒啦”。
这位三叔公也是一个怪人,不但为人的脾气古怪,他的经历也让镇上的人好奇。
李长春少年时期离开古镇,中途再也没有回过古镇,一直到了迟暮之年才顶着一头花白头发回到小镇。
镇上的人大都已经不认识他,也只有他已经做了李家家主的亲兄弟李清流,经过一番叙说别情后,才勉强认出了他。
已经是迟暮之年的李长春,依然是迥然一身,无儿无女,也没有老伴,回到小镇后,便在葫芦巷口开了一间回春药铺。
一晃又是十多年过去了。
屋子里,李剑云走到门口相迎,往常他与这位三叔公的交集很少,他心里有些怕这位脾气很怪的三叔公。
老人径直走进屋子里,将药罐放在案几上,扭头瞅一眼门口的李剑云,说道:“杵哪儿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把药喝了。”
李剑云哦了一声,如一只哈巴狗一般跑过来,很是乖巧听话。
他自己动手,先拿下盖在药罐上的土碗,然后倒了汤药喝了,整个过程很是熟练。
“以后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少出来惹事。”
“三叔公,不是……我没有……”
李剑云开始辩解,却被老人瞪眼打断:“不是什么?屁本事没有,整天瞎搞这个,瞎搞那个,你嫌自己命长啊?”
老人背着双手,冷着一张老脸,对李剑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呵斥。
案几边的李剑云耸拉着个脑袋,默不做声,心里却是很不服气,老人说得越难听,他心里就越逆反。
“怎么,嫌我说得难听了?”
“没有。”
“没有你抽抽脸干什么?不要把我的话当做耳边风,我都是为你好。”
“我没有,三叔公的话我都记住了。”
老人虽然冷着脸,嘴里也说着难听的话,其实心里根本没有生气,他将李剑云的表情都看在眼里,心里倒是有些感慨。
他是看着这小子出生的,一恍惚竟然长这么大了,平时他只在暗自关注,李剑云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却不出手干涉,也从不出手帮衬一把,一切都任其自然。
“你跟我出来。”
老人丢下句后,转身朝门外走去。
李剑云不明所以,心里忐忑地跟了出去。
在院子的老桃树下,老人撸起袖子,站好马步,然后一板一眼地迈步出拳,所走的拳式简单直接,配合脚步和呼吸,每一拳都走得顺畅流利。
当老人的脚下走满九步后,便收拳站好,转身问道:“刚才我走得拳桩都看清楚了吗?”
李剑云脸上一呆,茫然地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我只看懂了一点。”
这次老人竟没有生气,而是重新迈步出拳,将刚才的一路拳桩又走了一遍。
这次收拳站立后,老人吩咐道:“你来走一遍试试,有不懂的问我。”
第二遍时李剑云认真看了,他不明白这么简单的拳路,三叔公为什么这么郑重其事地教自己。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还是很认真地照做。
在一旁凝神观看的老人,待李剑云走完一遍拳桩后,点点头道:“走拳桩时,出拳、呼吸、迈步要做到协调一致。”
李剑云点点头。
老人又道:“神凝意静,不僵不拙,自然合度,首尾一贯,一气呵成,滔滔不绝,长如江流。这几句话是这一路拳桩的精要,你务必记住了。”
李剑云点点头,欲言又止。
老人看了他一眼,道:“不要有那么多问题,照我说的做就是了,以后每天必须勤加练习,决不可偷懒。”
“我知道了,三叔公。”
老人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袋,丢到李剑云的怀里,“省着点用,别饿着肚子了。”
“三叔公……”
李剑云揣着这一袋铜钱,心里蓦地一阵温暖,三叔公看似没给自己好脸色,但关心自己的事儿却一件都没少做。
“既然喊我一声三叔公,就别这么婆婆妈妈的,赶紧回家去吧,省得在我这里碍眼。”
“三叔公,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尽管叫我。”
老人挥了挥手道:“我有个屁事要你做!赶紧给我滚。”
李剑云没忘记去翠婶的摊上买几个馒头,回到泥路巷自己的家,看见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
少年生得与他一般的黝黑,但身子骨比他结实多了,个子也比他高半个头。
“剑云,这两天跑哪儿去了?”
台阶上坐着的少年随即腾地站起身来,瞪着眼睛打量李剑云,一脸的诧异。
“剑云,你这几天是不是躲在哪个寡妇的被窝里?一身的精气被她给吸干了?”
李剑云满脸通红,推了一把面前的少年,脸色不悦道:“李二牛,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老子差点没命,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叫哥!”
“哥你个头!”
叫李二牛的少年旋即一怔,脸色凝重起来,问道:“是不是郑世勋那小子又欺负你了?”
少年便撸袖子边道:“他奶奶的,看老子这几天不在,又来欺负我兄弟,剑云,咱们走,去干他娘的去。”
李剑云一把拉住往巷子外走的李二牛,急道:“行了,你刚回来,咱们还是好好说说话吧!”
“李剑云,你是不是怂了?我告诉你,怕事不是好汉!”
李二牛一把挣脱开,瞪着眼睛说道。
“我是怕事的人吗?只是三叔公让我以后少惹事,再说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
李二牛听后神色稍微缓了些,他瞥见李剑云怀里的馒头,顿时眉开眼笑,伸手过来抓了一个,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
“李二牛你够了,这是我的午饭。”
嘴里嚼着馒头的李二牛,伸过手来搭在李剑云的肩上,搂着他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道:“咱兄弟谁跟谁,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改天我请你喝酒吃肉。”
李剑云一把打掉李二牛的手,从怀里摸出家门钥匙,开门进去。
“还喝酒吃肉,你他娘的从小说到大,你倒是请我一次啊!”
跟在后面进入院子的李二牛笑嘻嘻地道:“兄弟这不是手头紧嘛,改天手头宽裕了,请你去青山郡最好的勾栏喝酒吃肉,叫最好的姐儿陪你,怎么样?”
“滚一边去,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两个少年相互嚷嚷着走进屋里去。
第二天,镇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轰动了整个古镇。
郑家的大少爷在兰溪边,被人打成了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