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壳疼,是陆子昂硬着头皮读完全文唯一的感受。
失恋就失恋,为什么要整这么复杂?绕来绕去地玩弄着文字,陆子昂觉得这样做特没意思。汉字的博大精深让人无论正着说还是反着说都能解释出道理,但这样并不高级。
看得人都要精分了。
陆子昂撒下字稿,回到床上仰面躺下。
头顶的天花板裂开了几道小缝,墙上的海报也卷起了边角,房间里有股生疏的味道,这些都是时间的痕迹。
青春?谁没逝去过?经历过惊鸿一瞥的迷恋,试过轰轰烈烈地追逐,到头来不过是在记忆深处留下一抹似有若无的叹息。
曲澜并不是陆子昂心中的理想伴侣,但要他费尽心思地重新再开始一段恋情,他宁愿忍受现在的不完满。
大概只有年少无知的懵懂才能做到不计回报的付出吧。越长大,越吝啬自我的能量。不管是信任还是关怀,能省就省。
结婚?明天还是抽空问一下父母的意思吧。陆子昂觉得没来由的一阵烦闷。
生活怎么过成了这个B样呢?无房无车,存款不多,没有前途,被迫结婚。
毕业前那个气吞山河的陆子昂呢?那个只要迎着风就觉得前路一片光明的少年呢?
如果那时候的自己看到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只有轻蔑与不屑吧。
遭遇了社会的毒打?不,纵然对社会有诸多不满,但公正地说,陆子昂并没有受到非人的待遇。好像只是在每天的“以后再说吧”的自我安慰中浑噩,日子就慢慢地垒成了一叠无意义的白。
如果当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开Joy的手,而不是一口一口地吞着“平平淡淡才是真”的鸡汤,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
如果自己愿意飞蛾扑火地去追逐那道光,而不是尝试去接受这个庸常的自我,现在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呢?
“如果”大概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词语了,只要找一个角落引出开端,自我就可以创造出无限的可能。沉溺固然美好,但一朝醒来,现实将变得更加难以接受。
所以,即使每个人的生活都是各自的,但我们必须要拿他人的琐事来填塞其中。因为我们害怕,害怕自己的默默无闻,害怕面对这个世界有我没我毫无差别的真相。
我们都是漂浮在漫漫时间长河上的遇难者,扑腾着挣扎着只为寻得一根救命稻草。
陆子昂突然想起前不久在微博上看到的一段话。
“有个朋友跟我说的话给我启发特大,他说人活着应该有至爱,但不能选择一个活物,爱一个人,她可能会变心,爱一个宠物,它可能会死,你一定要选择一个不会离开你的东西。我选择的是音乐。”
当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没想到在这个缺少车水马龙的喧嚣声的夜晚,陆子昂觉得这段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一定要找到一样可以对抗虚无的东西。陆子昂一边想着,一边陷入了浅浅的睡眠。
一夜无梦。
锅碗瓢盆的奏鸣曲再加上热气腾腾的香味,才是休闲时光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陆子昂在睡与醒之间飘忽不定,在听觉和嗅觉还没完全上线的状态下,声音和味道都变得温柔起来,像轻飘飘的羽毛一样,似有似无地拨弄着全身,有点痒,也有点舒服。
铿锵有力的敲门声砸碎了现实与幻境之间的结界。
停顿了三秒,陆子昂揉着惺忪的睡眼,看见父亲一本正经地站在他面前。
“爸?”陆子昂极不情愿地坐了起来。
“好好收拾一下,出来见客。”
“来客人了?谁啊?”
话音未落,父亲早已开门出去,把满腹狐疑的陆子昂一人关在屋里。
“哎,字都不舍得多说几个。”
陆子昂一边感叹着,一边从衣柜中顺手拿了件T恤套上,随意抓了抓头发。肯定不是亲戚朋友就是街坊邻居来串门,都是看着他光屁股长大的人,还用收拾什么?
一边想着,一边打着哈欠走出房门,陆子昂抬眼一扫,这才傻了眼。
父亲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旁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正旁若无人地削着苹果。
“哎呀,昂昂你这穿的是什么啊?赶紧去洗漱一下,也不知道你爸怎么传的话。”
“哼!”父亲从镜片上方看了眼陆子昂,鼻腔发出不满的粗气。
年轻女子这才将注意力从苹果上挪开,看向陆子昂。
虽然说不上好看,但至少干净有亲和力。
四目对视,陆子昂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年轻女子倒显得落落大方,嘴角轻轻上扬,礼貌地笑了笑。
陆子昂被母亲生拽到卫生间。
“妈,那谁啊?”陆子昂小声问道。
“你先别管了,赶紧洗洗!”
“啪!”一声门关了。
陆子昂顿时清醒了,这都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擦掉眼角的分泌物,刷净藏污纳垢的牙齿,洗去满脸的倦意,抚平独树一帜的翘毛,陆子昂带着勉强合格的形象回到了客厅。
母亲早已经站在茶几边等候,陆子昂一露面,就被她一把摁在了沙发上,和年轻女子坐了个照面。
“萍萍,这是你子昂哥哥。陆子昂,这是蒋萍萍。”
“哥。”声音脆甜。
“你好。”
陆子昂还是满脸问号。
“萍萍,这几天怎么没见你妈过来跳广场舞呢?”
“伯母,我妈最近心口有点难受,我爸让她在家休息几天。”
“啊呀,要不要紧啊?”
“不打紧,老毛病了,过两天就好了。”
“那可不能含糊,这人老了啊,很多时候以为是小毛病,扛扛就过去了,这个思想可要不得啊,不舒服就得赶紧上医院看看,别留下祸根了。萍萍,伯母说话直,你别见怪。伯母当你妈是好姐妹才会这么说,别人我才不管她呢。”
“我知道,伯母,我怎么会怪您呢?平时您一直那么照顾我妈。以前去医院检查过,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天气太闷气压太低造成的,等天气好了就好了。”
“哦,那就行,反正啊,这人老了啊,什么都得注意啦,哪像年轻那会儿?”
“伯母,您不显老。”
“瞧你这孩子,真会说话。”
“伯母,我说的是实话。”
“呵呵呵呵,瞧你这小嘴,对啊,伯母还想问你呢,最近有没有什么好的理财产品呢?要利息高的那种。”
“哦,有,近期要上一个……”
……
把陆子昂晾到一边之后,母亲和这个叫蒋萍萍的陌生女子相谈甚欢,父亲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超然物外地研究着报纸,根本没人在意他。
舞友的女儿?大周末跑到家里来干嘛?
既然被局限在沙发上,陆子昂索性打量起蒋萍萍来。
普通得在大街上擦肩不会多看一眼的相貌,身材微胖但还凑合,不过人看着不坏。
厨房里飘出来一阵阵烂熟的肉味,陆子昂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馋虫在疯狂地蠕动。
所以她们到底打算聊到什么时候?
陆子昂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不到十点,奇怪了,搁平时,他和曲澜能在床上赖到十一二点,然后再磨磨唧唧地出去觅食。
这次回家,昨晚上明明造了一大桌的肉,怎么感觉又饿了呢?
心细如发的蒋萍萍瞟了一眼正望着时钟发呆的陆子昂,起身说道:“伯母,打扰了这么久,我就先回去了。”
“哎呀,萍萍你着什么急啊?伯母正炖着红烧肉呢,再坐会儿,一起吃完饭了再走呗。”
“不啦,伯母,我还得回家给我爸妈做饭呢?”
“哎呀,你看看,这闺女,还会做饭呢,你爸妈可太有福气啦。既然这样,那伯母就不留你了,有空过来看看你伯父伯母,你子昂哥哥又常不在家,家里怪冷清的。啊?闺女,多走走啊。”
“好的,伯母,伯父,哥,那我先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