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都是在骑虎难下的情况下决定的。
苏廷生缓缓地点了下头。
“太好啦！”
“吃什么呢？”
“太热闹的地方不想去，找个清静的地方吧。”
“清静什么啊，吃饭就得热热闹闹的，抢食才对味，这你就不懂了吧。”
“哎呀，你们就不要争了，搞个包厢不就得了。”
“是啊，咱人多，包个厢，敞亮还安静！”
“要不去火锅烧烤自助吧，想吃什么自己拿，点菜太麻烦，酒水敞开了喝，还不限量！”
“没问题！”
“我同意！”
“可以！”
“……”
人多力量大，七嘴八舌的，只消一会儿，饭馆就敲定了。
这下真是没有回头路了。
苏廷生叹了口气，拿出手机，给莫梓筱发了个语音。
“公司部门团建，晚点回。”
“/ok。”
莫梓筱的回复一向简短，像惜字如金的老学究。
一旦得了首肯，底下的人就迅速开始运作，订好包厢，规划路线。
离正常下班还有半个小时，但人心已经散了。
苏廷生看着目光涣散的人群，心想，早点去得了，也不差这一会儿。
“出发吧。”
一声令下，所有人装备齐整地站了起来。
平时吧，一个个看着正经八百人模狗样的，一旦聚餐瞬间画风巨变，一个个像挣脱了外在束缚的饕餮。
走吧。
人群自动分成几辆车，跟着导航，开到离公司不算太远的商厦广场门口。
泊好车，聚集好人群，跟着领头羊，直抵目的地。
简单的装潢，落地的玻璃窗，笼罩着氤氲的热气，沸腾着喧嚣的人声，摆放着琳琅的食材，散发着香料的气味，一切元素都引人垂涎。
入座包厢，服务员摆好餐具，打开每人面前一个的单人火锅。
所有人都放下外套，争先恐后地出去拿食材。
偌大的包厢里瞬间只剩下苏廷生和单翔二人。
一般情况下，各部门的聚餐不邀请其他部门的人参加，但这个项目单翔的确出了不少力，再加上过来报喜的身份，也就没人好意思把他排除了。
再说了，反正走的是公司的账务，谁在乎多这一个人？
“老单，不是我说你，你嘴也太快了，项目还没准信呢，你就传出去了，要是黄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那边没跟你透个底？”
“气倒是通过了，但合同没签，成不成这事我不敢说。”
“老苏啊，要我说啊，你就是太谨慎了，谨慎得有点过头了。”
“本来嘛，这么大的单子，有的是人虎视眈眈，煮熟的鸭子除非吃到肚子里，要不然随时都有可能飞走，这道理你不可能不懂。”
“也对，那我不是想着大家苦哈哈地熬了多少个夜，加了多少个班，来个劲爆点的消息振奋一下士气吗？你也不看看你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一个个蔫了吧唧的，不适当地放松一下，还能继续好好工作吗？”
虽然从外形上看单翔是个彪形大汉，也因此总给人一种五大三粗的印象，但实际上他心思很细腻，考虑事情比较全面，面对工作上的问题不情绪化，这大概是苏廷生身边人不可貌相最真实的写照了。
单翔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苏廷生沉吟。
“老苏，有句话怎么讲来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做人啊，该放就放，别太紧张。”
单翔拍了拍苏廷生的肩膀，起身离开。
“既然都让你破费了，老苏，你就好人做到底，看着场子，等哥几个回来替你。”
“要走就快走，还啰嗦什么？”
“嘿嘿。”
放松吗？
我也想啊，可副总工的头衔是那么好顶的吗？不说来自上面的压力与责任，单说部门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多少双眼睛盯着我这个位置等着我出错啊。
论年龄，论资历，排在我前面的有几个，人家心里没意见才怪，搁我我也酸啊。
如果这个项目能成功拿下，不只是整个部门的奖金问题，更是我职业生涯的一笔不菲功绩。
但愿一切顺利吧。
“苏工，我来接班了，你去拿吧。”
“好。”
苏廷生起身离开。
为了满足人们的口舌之欲，商人们发明了花样繁多的吃法，吃客们探索着味蕾的极限。
也是，人但凡长了一张嘴，就不会停止找寻美食的脚步。
不过苏廷生对吃食，没有过多的追求。能吃好吃的当然是极好的，但要费尽心思去追逐，他更愿意省点力气。
围着摆放精致的台面绕场一周，看着眼花缭乱的食材，感受着这迷人的烟火气息，苏廷生信手夹了一些，返回包厢，被这么大群吃货环伺，谁还怕自己拿少了？
不等苏廷生入座，大家已经各就各位紧锣密鼓地吃了起来。
苏廷生一向没有架子，再加上工程师之间的各种不服气和暗暗较劲，所以底下的人对他并没有多少敬畏之情与谄媚之举。
倒也落得舒坦。
“老苏，来点这个羊肉卷，嫩，还有这虾滑，鲜，我已经给你下好了，诶，已经开锅了，趁热吃吧。”
不出所料，知道让苏廷生自己选菜会抓瞎，单翔早已经把他的份给带了出来。
苏廷生看着桌上几摞垒得高高的肉盘和摆满整个桌面的各色熟食，还有桌边地下满箱的啤酒，心想，这是要火力全开地干饭啊。
这得饿了多少顿啊。
苏廷生捞着锅里漂浮起来的肉片，蘸着单翔已经给他调好的酱汁，放入口中。
嗯？还不错哦。
老李的图虽然画得不咋地，选餐馆的眼光还是一流的嘛。
“来，来，来，大家先停一下。”
单翔的声音足够洪亮，像一把利刃，将乱糟糟的谈话声劈成两半，留下一片倏忽安静的空间。
“先举个杯吧。”
“对啊！碰个杯吧！”
“敬泉港！”
“敬大项目！”
“敬它一个亿！”
“……”
众人端起手边的酒杯，稀稀拉拉地站起来，举杯同庆。
“干杯！”
“干！”
“……”
纵然平日里尔虞我诈貌合神离，但这一刻在苏廷生看来，还是很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