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谨未发一言,只呆呆地看着她,眼前的少女比之前更加瘦削了,明明是自己熟悉的清丽模样,却又多了几分绝世佳人的清冷,他只觉自己心脏微微颤动,他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生怕眼前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身边的人都是自己意向出来的角色,醒来后又是凄冷的黑夜与无尽的虚空。
清乐迎着他的目光强做镇定,却不禁心潮翻涌,只是她总觉得风谨的目光似是看向自己却又不像,她不由得喉头发堵,似有什么横亘在他们之间,事实上,也确实有那么一个绝美的女子,成为了自己在走向他时的那座不可攀越的高山,她垂下眼眸,努力将翻涌的情绪压了下去,只淡淡说了句:“无论大家来此何意,都请回去吧,若是君上容不下我在擎苍山避居,我可以随应然离开。”风谨面色一变,眼中闪过不可名状的暗流,应然则暗暗挺了挺胸膛,不曾想自己竟有被她主动选择的一天。
“咳咳”离光轻咳了两声,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丫头,有个事情……其实大家一直没跟你说,但是呢……”清乐目光如炬射向他:“既然一直没说,那便不重要,此时劳烦各位兴师动众更是不应该,就此算了吧。”
离光一脸尴尬,悄悄看了看应然,没想到这小姑娘倔起来脾气挺大的,应然悄悄回了个眼色:“那个……清乐,给我大哥个面子,让他说说看呗。”梅华紧张地盯着清乐,也像是怕她拒绝了一般,清乐的目光在他们三个面上逡巡了一下,又落回风谨的面上,实在不知这几位同时到这里是为了什么?自己妨碍到妖界了?要彻底放逐自己么?她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力:“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既然,应然你与他们一处,那,清乐与各位就此别过吧。”
说罢清乐向他们几个作了一揖,留给应然一个抱歉的眼神,便要侧身离开。
“清乐……”风谨开口,他眼中的神情令清乐看不透,似不舍似歉疚似欢喜似眷恋:“别走……”“君上,我以为我已经说清楚了”清乐既心酸又无奈:“君上心里可以没有别人么?”“没有!”
风谨清冷的声音多了几分急切,其他三人期待地看着清乐。清乐轻嗤了一声:“君上何必要骗我呢?我只是君上身边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宠物罢了。”“你不是,是我不好”风谨急急辩解道:“是我没有想清楚,是我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你一直在我心里,我……我爱你。”
“是嘛?”清乐转过身对着风谨,一双黑亮的眸子正视着风谨的双眸:“那她呢?”“谁?”风谨不由自主地问到。“倾月呢?那个倾国倾城的狐族公主呢?”清乐面上明显带着不甘。“她……她已经死了”风谨欲言又止。
清乐面上浮起古怪的笑容:“当然,她已经死了,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我永远不可能超越她在你心中的地位了。”“不……”风谨低低地说了句,此时此刻他也迷惑了,自己爱的到底是她还是她?
梅华见状向前一步道:“清乐,勿需纠结,其实……”“你和她并没有什么分别”离光接口道。“对对”应然连连点头:“她便是你,你便是她。”风谨语气温柔了下来:“所以,月儿,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了。”
四个人四双眼睛都满含着深情注视着石室中的少女,他们或许以为,她将是大梦初醒般的畅快,愉悦或是其他什么。半晌,少女低低地笑了一声,然后自嘲地说到:“所以……你们都是为了她?”
四人脸上颜色骤变,风谨拉住她的手臂,似怕她就此消失在眼前一般,而清乐只垂着眼帘,没有再看他们一眼,风谨听到她说:“我只是一只来历不明的小青鸟,我不是任何人,更不是君上心中惦念之人,对不起,让君上失望了……”
“你就是她”梅华见她情绪不对,赶紧解释道:“是我,是我把你从雪山带回来的,是蝶休亲手把你交给我的,当初倾月的三魂五魄在黛色神识中滋养了七七四十九日,可真身已灭,蝶休便将魂魄放在他救回的一只小青鸟的身体里,那只小青鸟便是你。”
清乐惨然一笑:“呵呵,有趣,梅族长你说的这个故事真有趣,从前我不知道我从何处而来,为何没有父母家人,但至少我知道我是小青鸟清乐,但现如今,我却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了……”
梅华不禁哑然,离光也是一脸尴尬,应然则是关切地看着她,他们皆为了倾月而来,却没想到,这只小青鸟只是一只小青鸟罢了,谁又愿意成为别人的替代品呢,于她而言,那不过是上一世的过眼云烟。
风谨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清乐轻轻从他手中抽出手臂:“君上,原来我以为至少你是爱我的,只是不唯一,现如今我却明白了,你对我的爱源于熟悉与相似,可我终究不是她,也不记得你们之间的过往。”
清乐转向梅华:“梅族长,也许当初你就不该送我进金极宫。”“若非当初蝶休交代小谨体内有倾月一半的玄丹和心头血,而你必须在他身边才能顺利长大化形,我是不会带你进金极宫的。”梅华一脸苦笑道:“可你的确是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清乐一时无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应然一改往日的不羁,耐心劝道:“不然,清乐你找回那两魄,就什么都想起来了,你就知道没有什么你啊她啊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罢了。”
清乐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所以,你们都希望我变成她,君上此时对我说爱,也无非是知道了我是她。”她满眼都是讽刺。
风谨一时语塞,是么?在知道她是她之前呢?清乐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哦,怪不得之前君上对我淡淡的,现在却如此……深情,在暗房,备启以倾月下落作为交换的时候,君上却是半点不曾挽留啊……”
几人知道此刻她一时接受不了这么突然的信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事情,应然嚅嚅道:“要不这样吧,清乐,我陪你四处逛逛吧,或者我们就定居在擎苍山,叫他们都不要来打扰。”话音刚落,另外三人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扎过来,应然只得禁声。
清乐神色已恢复如常,语带淡漠地说到:“不用了,既然你们都说我是她,那么我也没有留在妖界的必要了,因为……她,哦不,是我,我毕竟是备启的妻子。”
“清乐……”梅华、离光、应然三人齐齐喊起来。风谨眼中红光一现:“你果然又要弃我而去么?”清乐对上他的目光:“我是备启的妻子啊,当初如何嫁他我虽不记得,但是我终是要回去的呀。”
清乐头也不回地向石室外走去。
一股大力扑向她背后,“不准走!”风谨声音中带着几分隐忍的愤怒:“你若是再走,我只有杀了备启。”清乐被他禁锢住动弹不得,眼里却是充满了幽怨。
离光安慰她:“丫头,这不是赌气的事儿,可能你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信息,但是当初你并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备启的,切莫一时赌气啊。”
“可无论如何,我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不是么……”
“好,那我就去杀了他,这样,你就做不成他的妻子了。”风谨恨恨地说到。清乐肩上一松,风谨的身影骤然不见。
“糟了!”梅华大惊失色:“小谨每逢月圆之夜就会心如刀割,这一次没完全疗愈,便因清乐离去自伤,又差点入魔,此时去找备启,冲突起来,必然会受伤。”离光和应然有些无奈,妖界和魔界之事,如未直接涉及清乐,他们确实无法插手,何况还是妖王对魔君,他们更不能直接干预。
几百年过去了,谁还曾想,风谨骨子里仍是一个冲动的少年。清乐虽怨,却没有恨,此时见风谨不管不顾地要去找备启拼命,也是心下大乱,殊不知风谨对备启是新仇旧恨,若不是当初备启害死凤虞逼嫁倾月,澄澈利欲熏心,自己也不至于与倾月生不复见,若不是备启明知清乐就是倾月,却命崖岸前往妖界做一系列的手段,也走不到今天这步。
风谨恨不得立时让备启死,以偿自己几百年来的锥心之痛,此刻又听清乐口口声声说要回去找备启,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离光给了应然一个眼色,两人隐去了身形。梅华焦急地看看清乐,清乐眼中焦急如斯,梅华立即御风带着清乐前往魔界。
“便是劝回他来,我也不便再留在君上身边了,还请梅族长日后好生照料君上。”御风行了很久,清乐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梅华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并不想理我。”“并没有。”“这个秘密在我心中藏了三百年了,小谨也痛了三百年了,本以为你长大了顺利化形了,前尘往事也就不重要了,如果你成为了我的妻子,花族的女主人,你们之间将再无牵连……”
梅华颇为无奈:“看着小谨痛苦,看着你小心翼翼的样子,我也曾怪自己自私,但我一直拿月儿的遗愿作为借口,她是不愿意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的,现在想想,真可笑,若非深情如斯、若非对他了解如斯,她怎会这般舍去自己所念,我也只不过是想得到我所求的,只可惜,造化弄人,情不知所起,你终究是爱上了他,而他也爱着你……”
清乐眼前雾蒙蒙的,可是自己又该如何不怨呢:“可他一直只当我是小孩子,他只道他爱我,却不与我明说他所想,化形后,在我失望伤心难过之时,却从不在我的渴盼中出现。”
梅华惊诧地回头看了立在风舟一头的她一眼,不待说话,就听三重天下面有凤鸣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