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二十年,春。
千里之外的襄州爆发虫灾,粮食尽毁,百姓苦不堪言,州府衙只派人下来走访调查,却迟迟没有救济措施,导致流民剧增,加上正值东川军和东瀛公国开战,接连失利,谣言四起,人心惶惶,百姓们纷纷收拾行囊想逃出城外,但襄州大乱,官府无为,却拼命镇压外逃的百姓,秘而不发,只有少数的富户打通了守城兵丁,逃出了襄州,有往北朝江州方向去的,江州乃江南富庶之地,有宽阔湍急的长江阻隔,几十年来东川和西南的战火都烧不过长江;也有往西朝沧州方向去的,沧州虽比不得江州富饶安全,但离东川较远,又背靠越州,相较而言还是比较安全的。
与此同时的越州都府门外,都显一行热热闹闹地将行李运上马车,准备返回京都,国公府的嫡支亲属不能长久留在越州,这是朝中的不成文的规定,若是久留了隆昌帝便有了借口发难,所以都显等人早早就开始准备返回了。只不过临了,都御灵非要试试战马,跑了几圈,得意忘形之余把腿给摔骨折了,都显和都昊一合计,干脆留都御灵在越州,等世子得空护送她回去,而他们其他人便先出发了。
都禾缨站在都御灵床前,好一通数落:“都御灵,我真是服你了,不会骑马干嘛要逞能,现在好了,留你一个人在这儿,看不闷死你得了。”都禾缨嘴里碎碎叨叨的,但眼里还是流露了一丝心疼,毕竟是自己亲妹妹,不能一同回京都,总是难过的。
都御灵好说歹说,安慰了一通,才将她顺了毛,其实她原本是想拉着他们俩一块生个病摔个腿什么的,但是想想要是都这样,估计父亲就要起疑心了,而且三个人都走不了,那三叔父估计也得留下来等她们一块了,所以只能自己摔了,她心里对都禾缨二人还是有一些愧疚的,留在越州,绝对比回京都要明智,按照推测,若是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京都的国公府必定沦为牺牲品。她没有提醒二姐,一是仅仅只是推测,二姐也不会信的,二是按照二姐的性格,十之八九会直接给她告上一状,捅到父亲面前去,所以都御灵不再纠结要不要告诉她们,默默地看着她们离开了越州,踏上回京都的路程。
回程是走陆路,因为没了灵柩,水路就不必要了,都显一行直接前往沧州落脚,随后便启程北上,绕过襄州地界,借道达州,建州,便抵达京都了。只是他们没预料的是,襄州的民乱已经闹到不可逆转的地步,就像一个膨胀的皮球,越捂越鼓,越鼓便炸了。就在都显他们抵达沧州,下榻了名裕华楼次日,襄州西城门破了,成千上万个襄州百姓朝着破开的城门外涌去,守城的兵丁即便穿了盔甲也依旧被踩踏成了肉泥,还有无数个平民百姓,地上一片狼藉,血肉模糊,但流民们已经压抑太久,都疯了一般朝官道上跑去,城中其他的百姓还没来得及感慨惨状,东城门那边便传来更加凄厉的惨叫声,随之而来的是东川城守不住的谣言传遍了大街小巷,襄州人哪里还顾得上唏嘘,卷起铺盖就跑了。那些个血啊肉啊的,也顾不得了,飞奔而过,谁还管得着。城中的一些地痞流氓,趁乱打劫搜刮,好不威风,也不知何时,襄州府衙走了水,等附近的人灭了火一看,好家伙,府衙早已搬空,官府的人早早的跑了!至此,襄州城彻底乱了套,地痞横行,匪盗猖獗,百姓四散奔逃,北有长江阻隔,东有东川战事,南边是南疆之地,襄州大乱,一时之间竟然传不出去,只剩一个西边可以奔逃,所以大批的流民涌向了沧州,而此时沧州城内无知无觉,歌舞升平。
都显命都成和都成亮二人打点好后续的物资,便通知众人上车启程。只是一行人刚踏上官道,迎面便是好几个人神色匆忙,飞奔而过,朝沧州城门跑去,都显到底年岁大经验多,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忙命长随拦住一个人问问,没成想那被拦的人仿佛受了惊吓,一把拍开了长随的手,差点没掀翻了长随,匆匆跑走了,都显皱着眉,“愣着干什么,快去,务必问出发生了何事。”
都明慧掀了一点车帘,看着好些人匆匆跑过,“二姐,这些人怎么了,怎么好像后头有猛兽似的。”
都禾缨随意看了一眼,“管这个做什么,好好待着吧,自有三叔父和哥哥们处理。”
都明慧哦了一声,讷讷地放下手。
没过多久,长随终于抓来了一个人,那人衣裳破破烂烂的,面黄肌瘦的,明显饿了好久,长随给了他一个馒头,那人才停住,狼吞虎咽的吃完,才不耐烦地跟了过来,一见面前好几辆马车,一看就是贵人,稍微缓了缓神色:“大老爷,抓俺过来干甚?”
都显有些不耐烦了:“怎么回事,你们跑什么?”
那人看了一眼官道后头,“大老爷,襄州乱了,都逃难呢,谁还有空跟您这儿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