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在座位上奋笔疾书的年轻人,夹着本子,自顾自地坐到了夏弥和小女孩的对面座位,露出一个爽朗的笑脸,“看到你们两个聊得如此开心,我忍不住要来凑热闹了……”
“你等会……”夏弥迅速反问,“我们?你看得到这个小朋友?”
“额……”年轻人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鬼话,这可是活生生的人。
“姐姐!你这就没礼貌了!”
小女孩一边啃着能量棒,一边抗议说道,“我说了我叫林蛆儿,这位哥哥叫徐守越,他人很好的!很会照顾人!”
对面的年轻人,腼腆地笑了笑,说:“您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徐守越,是一名小说家。不知道怎么称呼……”
“啊,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起一个这么惨的名字?”夏弥没有搭理徐守越,一脸惋惜地摸着小女孩的脑袋,“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低下了头,过了一会才低声说道:“我爸爸说,我出生不久妈妈就死了;爸爸带着我一路逃难,小时候我跟爸爸找不到吃的,他喂我吃蛆长大,所以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说着说着,小女孩的话语带着一点点隐约的颤抖,半截能量棒被小心地放在座位上,两只小手紧紧地抱着膝盖,把头埋了进去。
“爸爸……爸爸他……他在后面的车厢里,跟大家在一起商量事情,爸爸变得很凶,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只好来这边找守越哥哥玩……”
真是太可怜了。
夏弥一把抱过小女孩,任凭她在自己怀里哭泣。
“额……蛆儿,别哭了。”年轻人有点局促,犹豫了一下,最后选择翻开他的本子,对两人说,“要不这样吧,守越哥哥给你讲故事吧。”
“好哇好哇,我最喜欢听守越哥哥的故事了!”
小女孩从夏弥怀里抬起脸,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尽管脸上还挂着滚烫的泪珠。
“你俩很熟?”夏弥狐疑地问。
年轻人点点头,“见过几次,每天晚上她都会跑来这里找我听故事,毕竟我是小说家嘛,哈哈。”
见夏弥不为所动,年轻人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小女孩。
“哥哥要讲了哦……”
“第一个故事。”
“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拿着假的不能再假的一张假币,向小女孩买了一盒火柴。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最后笑着收下了这张假币,递给了那个男孩一盒火柴。”
“十年后,男孩重回故里寻找那个在冬夜里给了自己温暖的女孩,想要诉说多年的思念,却怎么也找不到她。”
“正当他要离去的时候,一辆疾驰的马车跑过,车里面,早已嫁为人妇的女孩抱着女儿,轻轻地唱着那个冬夜男孩给他唱的打气歌谣,叮叮当,叮叮当,铃儿响叮当……”
“没了。”年轻人合上笔记本。
夏弥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狗屁故事,还好意思自称小说家?
这写的什么狗屎玩意。
“这位哥们,写小说真的不是有手就行的,你还是改行吧。”
年轻人一愣,“啊?!我写得不好吗?蛆儿很喜欢听呢,我以为我写得挺好。”
“嗯!守越哥哥的故事最好了!”小女孩笑着说。
“狗屁不通!”夏弥撇了撇嘴。
年轻人尴尬地笑了笑,于是又翻开笔记本,打开了另一页。
“我再讲一个!”
“第二个故事。”
“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拿着假的不能再假的一张假币,向小女孩买了一盒火柴。小女孩犹豫了一下,最后笑着收下了这张假币,递给了那个男孩一盒火柴。”
“第二天,清晨。人们发现相互依偎着的两个小孩子,他们的尸体早已冻得僵硬。”
“身边撒落着一盒燃烧完的火柴梗,两个孩子额头依偎在一起,两双小手,紧紧握着,手心里保护着的是,那张男孩子画的纸币。”
年轻人说完,眼睛亮了起来,兴奋地说“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写得很好。”
“……”夏弥。
“呜呜呜……好可怜……”小女孩感动得两眼泪光哗哗,“他们比蛆儿还可怜。守越哥哥赶紧改结局!”
年轻人紧张看了看夏弥,似乎在等她发表书评。“小姐,如何?”
“马马虎虎……”夏弥说,“兄弟,你还是切了吧,写小说真的不是有手就行。”
“我认识一个人,她也很爱看小说,特别是旧时代的残本,她写的小说比你精彩万分。”
年轻人好奇地问:“是谁?”
“永元元!”夏弥回忆起弑神计划的前前后后,越发觉得永元元这个小个子在眼镜之下的深不可测。
年轻人脸色涨红了,“我就不信了,我比不过永元元?!”
“第三个故事!”年轻人自顾自地讲起来。
稍微有些恼怒的他让夏弥有点感到是不是自己太毒对他打击太大了,也让夏弥忽略了他前面的语病。
“一个穿着破烂的男孩拿着假的不能再假的假币向小女孩买了一盒火柴。小女孩笑着收下了假币,递给了他一盒火柴,并给了男孩一个温柔而又羞涩的吻。”
“第二天清晨,男孩欢天喜地,在初升的冬阳下跑去找那位寒夜里给了自己温暖和温柔的小女孩。”
“却发现女孩已经被她醉酒的父亲打死了,而她无恶不作的父亲居然在醉酒的时候被活活冻死了。男孩子痛苦不已,然后听邻居说:好可怜的孩子,居然拿了假币给他醉酒的父亲,那个混蛋酒鬼,一气之下,居然活活打死她!”
“男孩死死地捏住了拳头,任凭指甲戳穿了自己的血肉,男孩这才知道,自己画的纸币,并不能用来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
“冬日呼啸的寒风穿过贫民区的狭窄小巷,掩盖了男孩悲痛的呼唤。”
“无人知道,倒下的女孩,带着浅浅的笑容,那天晚上,她是整个贫民窟唯一获得拯救的灵魂。”
说道这里,年轻人激动地站了起来,清秀的脸庞,看着列车外呼啸的风暴、看着那漆黑的夜、看着模糊的远山。
沉重地补了一句:“十年后,男孩归来。巴黎,巴士底狱被攻陷,法国大革命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历史序幕。”
说完,沉默的年轻人,回头看着夏弥,“夏弥小姐,这个故事怎么样?”
夏弥点点头,“还行。这个故事写的不错,开局写温情引入注目,中局翻转写悲剧,结尾高潮发力又突然收束,让人遐想,并拔高了思想高度,有看下去的欲望。”
“然后呢?后面发生了什么?”夏弥问道
“后面?”年轻人愕然地说道,“还要写后面??”
“……”夏弥无语地看了看他,艰难又狠狠地吐出三个字,“太监党。”
“第三个故事不好听!”小女孩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抱着脑袋摇晃自己。
随后挣脱夏弥的手臂,咯噔咯噔朝张龙赵虎守卫的车厢门跑去。
跑了半截,林蛆儿突然回头,苦兮兮地对夏弥说:“姐姐,我有点害怕,能送我回去吗?”
“我爸爸和那些叔叔们太可怕了,他们不是人!”
夏弥惊悚地站了起来!
徐守越惊讶地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