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记住夏天云间流过的光亮,来的突然,离去的安静,仔细看着也是美的要命。不是多么鲜艳,但是啊我就是喜欢这个单调的美丽。
哪怕转瞬即逝,哪怕……我留不住。可是啊,我会等着,等着它再次的来临。
……
……
云台连夜骑车要赶回屯子,他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很重要,也一定要在今天晚上完成。
“什么,明天就走!”刘云台送回已经在他背上睡着了的于渐。可是听到于磊说出这么一句话,有些惊讶,他从没想过会是这么快。
也可能就是因为他才决定在今天晚上带自己来见于渐。
有些遗憾,遗憾不能带着于渐多看一会这个夜晚。
一瞬间,只是那么一瞬,脑海里突然蹦出来了一个想法。
他放下睡着的于渐,抬起头。第一次十分认真的去看着一个人。
“于磊,可以帮我一个忙么。”
“可以。”于磊也郑重的回答道。
“等我,等着我,明天早上,我一定能赶回来。”
他看到于磊无声的点头。也好,就相信你。
没有迟疑,他踩上车子,冲着屯子的方向骑去。
可是,意外总是来的很是突然。
自行车在半路上掉了链子,可现在是黑夜,哪怕是借着月光也是不能把车的链子给修上,自己的眼睛在夜晚也是看的不太清楚。
所以,他没有停下回家的脚步。
既然车子坏了,那我就推着它回去。
就这么推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赶到了家。
不能太明显的回家。他已经跟父母说好,说是去衣循家去住,才能蒙混过关。
所以,现在自己要做这件非常重要的事。
慢慢的从仓房里拿出一把不算太大的铁锤,随手抽了个钉子。
他想,在云台上弄下来一个小石头,去做个项链。他想给于渐留下一个最后的念想。
他小声的走到云台跟前,一直小心翼翼的他,有些失措。
他有些弄不懂,怎么能不出声的卸下一块小石头。
不管行不行,这次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也不想管别人。
抬起手就那么一锤。
砰的一声,石头落了下来,云台看着石阶上掉落下来的那一小块,有些莫名的开心,猛然间,像是心里的那块沉甸甸落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你不是上衣循家去学习了么,为什么又回来了?啊?”
云台没有回头,不用想,听声音就知道是自己的母亲。
那么一刹那,整个人都生出一身冷汗,不敢回头,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块石头。手心的湿滑,不知道是汗,还是被石头硌出来的血。
“回去,睡觉。”母亲大声的冲他吼着。
没有停顿,也没有反抗。他知道一切的无用,能做的,就是听着母亲所说的。
那一夜,他没有睡觉,哪怕躺在炕上,他也紧紧的攥着石头,他不敢放开。他怕,一松手,他能握紧的最后一个信念都会消失殆尽。
这一夜,对他来讲,像是最能折磨人的痛苦。他不能睡,他在等着天亮,等着那能留住她的暂时的光明。
原来,清晨的第一缕光亮是这么的耀眼。
刘云台在努力的骑着自行车赶向镇子。他是第一次这么在乎时间的流逝,因为,他手里攥着的不只是用石头做成的项链。他手里攥着的是他与她的约定。
“快一点,再快一点,再使点劲。”
“砰。”只是这么一声,也就是这么一声,让刘云台瞬间绝望。
“怎么又掉了,破自行车,真是关键时候掉链子。”他把自行车藏在附近的树林里。他要赶时间,却也怕车子被偷走,只能这样做。
那现在,就是跑,一定得赶得上。
过了很久,跑到自己虚脱,那么一瞬,好像连站起来都成了奢望。
倒在地上,停了下来,就这么一刻,他忘了,忘了是怎样将那份执念抓紧了。
他突然的走到了于渐的面前,没有前言的叙述,就在有些微斜的太阳下,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望着。
男孩突然抓住女孩的左手,松开了自己紧握的右手。
手里是一块乳白的石头,被一根铁丝紧紧的缠着,上面绕着一根细长的黑绳。没有多么华丽的修饰,只是这么近近的看着,平淡的过于平淡,却在一望一停顿的那一刻中,看到了一个人的心。
在一片星空下,那是一个男孩满眼的喜欢,连带手里那刻意展露的爱恋。他要带她去看一眼她眼里的蓝天与星空。
“谢谢,云台,哪怕我不在了,你要开心,你一定要开心呦,一定要,一定要。”
“项链我收下了,我要走了。”
“我会回来的,和你一起看星空与蓝天。”
少女转身离去,慢慢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男孩知道,他留不住这个女孩。因为当眼前的这些虚幻消失殆尽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孩子没有大事,可能是太累了,虚脱了。回去吃点东西就好了。”医生冲着尹贻杰说着,还不时的转头看向刘云台。
医生看到他醒来,就没在说什么,摇了摇头,就和尹贻杰打了招呼离开了母子两人的视线。
尹贻杰走到刘云台的身边,将一块带血的乳白色石头项链放在刘云台的面前。
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一个又一个沉默的让空气都感觉瞬间凝结。
“云台,很娘回家吧。”
“我想上学了,娘。”
“你现在,还怎么上学?”
“就是突然想了,突然的,我想上学了。”
她看到了他眼里的固执。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驴脾气,她拦不了他,既然有些事是她拦不了的,那就随他去吧。
她转身离去,没有回头。
刘云台看着她的离去,攥紧了那个带血的项链,在病床上哭了起来。
“这家人,走了很久了了吧。”刘云台问着于渐他们家原先的邻居。
“没多久,就今早上。害,走的时候她家的那个小女孩一直在那哭,也不知道是哭着个啥。”
“害,那小女孩也命苦,这么小就被查出来尿毒症,还怎么让这人家活啊。”
刘云台不知道尿毒症是什么,他只知道,因为这个病,他痛苦了一辈子。
有些心痛,坐在地上,他又哭了起来,就这么哭着,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大门,整个人像是要瘫倒在那里。
口里大喊着为什么,一直大声的在那里喊着,一直喊着。他说不出别的话,像是第一次被什么禁锢了话语。
他真的累了,他不想说了,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