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还要赖在这,这样,对你,对所有人都算好的是么?”
这句话,憋在衣循心里好久好久。
那一天,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
把那句一直想烂在肚子里的话,大声的向这个自己厌恶了两年的人说了出来。
父亲用皮带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总是害怕没有打到他想要打到的位置。
将这个皮带来回的打在他的身上。
你说他很么?
好像没有,他的母亲让自己儿子亲口的驱赶,他怎能不下狠手。
说他不狠?
厚的可见的皮带来回抽打在自己儿子的身上,道道血红的淋子遍布整个后背。
像一道道红笔道,被深深的刻在了他的后背上。
“妈的,狗娘养的玩应。你特么是不是跟你妈学的,特么好的不学尽学这些东西了,她是我妈,谁能赶她,我看特么谁敢?”
就那么站在那里指着衣循大声的骂,看着不远处刚抱着柴火进屋的衣循妈妈,那个皮带,又再次抽在了衣循的皮带上。
母亲去拉着父亲,却被父亲一把推开,皮带又狠狠的抽在了母亲的身上。
很久很久,他像是打累了一样,拎着皮带,骂咧咧的走出出门去,直到走在门口,还不忘朝母亲吐了一口痰,骂了一句晦气。
……
许久,老太太起身也骂了他们母子两人。
像是挺不住这一顿顿刺痛心底的侮辱。
母亲背着被打的不行的衣循,离开了这间屋子。
……
“什么时候,你才能让我省心。”
“什么时候,你才能真正长大。”
“什么时候,你才能成为我的依靠。”
“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变得没有这么无力。”
母亲一遍遍的说着,带着哭腔,在这大雪天,一个字一个字的向衣循说着。
那不怎么清晰的颤音,带着这九月的寒风,一下又一下的刮进了他的耳朵里。
他不知道说什么。
只是知道,这个年纪,说什么都是徒劳。
……
那一晚,母亲带他去了旅店,没有和他回家,母亲知道回家也是免不了对他的一顿训斥和打骂。
也是那一晚,他明白了许多,也知道了许多母亲没有和他说过的事情。
他知道因为爷爷的死,而自己的三叔不想让已近年迈的奶奶就在他那里,连带着去看望奶奶的父亲。
都一并的,撵了出来。
而父亲为了面子,向所有人谎称。
她是被他接过来的。
这,也让所有人看到了他的孝顺。
而母亲,也向衣循隐瞒了一切。
而奶奶脸上那个可怕的纹理,是因为一次车祸,而成的。
用自己三婶的话来讲,这是用整个车上人的姓名换来的。
死了一车的人,才让她有了这样的报应。
她总是喜欢欺负别人,欺负她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欺负的人。
或许这就是她的生存法则,尽一切的力度,去祸害他身边的每一个人。
因为她总是去欺负三婶,最后因为三婶的迫不得已要去和三叔闹离婚,她才会被赶出来,才会被迫不得已的住在的本来就不是怎么安静美满的家庭里。
也许,正是她走进这个家的第一步开始。
一切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无比的荒唐。
……
母亲是个孤儿。
她说,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只是一个人愿意收留一个人,那作为代价,就要跟着他一辈子。
没什么苦与不苦,只是既然那天跟他回家的自己有了选择,那她就要过一辈子。
如果真的不尽人意,那就悄悄的离开。
不打扰任何一个人,也不想让任何一个反感。
母亲有些矮小,确是安静的要命。
她很能吃苦,因为她知道,自己多做一些,兴许这个家,就会少一些争执。
可这些,却也是换不来片刻的安静。
因为自己男人的母亲像是把自己当做“奴隶”一样尽情的使用。
她看不上本就是孤儿的母亲。
因为她说过。
“你不配。”
总是被打上专有名词,没有人会能一直忍受下去。
就想母亲一样,她也没有真正的去一直忍受下去。
第二天的母亲就倒在了自己的面前,和她往常一样安静的要命。
左手攥着的农药,右手被衣循紧握着。
因为等他跑进来的时候,他只是看到了安静的躺在火炕上的母亲。
“如果真的不尽人意,那就悄悄的离开。”
那是母亲告诉他的,如果真的不尽人意的话,她真的选择了离开。
他看着母亲手心里攥着的一封信,信上潦草的字体是他教给母亲的。
他从没想到,回给他的,竟然是这样的方式。
他哭着把信整整的填满了嘴里。大喊着,大叫着,哪怕吐字不清。
就那么一下又一下哭着,攥紧这个陪着他走过短暂生活的亲人。
……
那一天母亲的葬礼没有来什么太多的人。相反,来的都是为了给父亲随份子的人。
衣循就这么一眼一眼的望着一切又一切。
他没有看到众人眼中的失望和悲伤。
某一刻,自己竟然想拿刀去捅进每一个在那里大笑的人。
他第一次的发了疯的哭倒在了原地,直至他真在梦里梦起。
梦起母亲笑的安静。
正如她说的那样。
也许,这样的无人问及,这样的安安静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生活吧。
……
没过多久,父亲就把奶奶送走。
她走的时候还不忘骂两句人。
衣循不知道骂谁,也很不想知道,他只知道,他送走了这一辈子都不想见到的人,送走了他最想让他提刀的人。
……
所有人都在迫切的寻找回忆。
像是被时间禁锢了一个规定。
我们只能反反复复的在回忆里奔走。
有时候,更是找不到方向。
刘云台对衣循说过。
“人不能总是留在回忆里,能让人遗弃的东西太多了,不要麻麻烦烦的在一个我们已经路过的世界里来来回回的转圈圈。”
“也许有时候你的路突然有了尽头。可是,你不是还有手么,你总是能给自己开出一条路出来。”
他总是在调侃,调侃刘云台总是忘了跟他说过的这些话。
因为这刘云台总是没事就会因为一些忘不了的东西而感到伤心不已。
似乎这些能慰藉心灵的鸡汤,在他这里,总是成了最没有用的东西。
可是不怕,至少他还教会了一个人一些东西。
至少这些,还是重要的。
“大个,你说那帮犊子怎么没事就把那张欠揍的脸贴过来让我揍。妈的,就是突然的想揍死她们。”
“揍他们?你能打的过么?”
“嘿嘿,这不是还有你么。我打不过你上啊!”
“去你的,老子才不帮你大人,我是正经的人物。”
“你丫狗屁,老子给你说话,你丫还不有个态度。怎么一天天心那么大啊。”
……
“唉唉唉,不说了,走,买糖去。对了,要什么糖。”
那一刻,好像是心头的一切都如云般飘去,消散在了衣循的心里。
他嘿嘿一笑,抬起头,目光炯炯有神的看着刘云台。
“橙子,酸酸的,那是最幸运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