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炀目光一震。
是啊!
他之前怎能没想到呢?
只有线才是最薄的存在。
因为无论最薄的纸和刀,都是有厚度的。
只有线,没有厚度。
线,便是世间最纯粹的薄。
想到这里,陈炀挪步到石龟前。
静心屏气,力盈掌心。
一掌挥出。
石龟的头,被一掌劈为两半。
但裂纹依然很粗糙,石屑纷飞。
陈炀不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已经将力量的输出控制得极为小心了。
在出掌前,他的意念里尽是凝为一线的黑色锋面。
为什么还是不行?
夜枭幽深的眼睛望着他:“你知道你为什么失败吗?”
陈炀茫然摇摇头。
夜枭道:“光知道力量应凝为一线,没用的。你还得在敌人的身上看到线,劈在那道线上。
万物皆有裂痕,让你的力量游刃其中,以线入线,而非以蛮力硬碰硬。如此,方可发挥最强的威力。
这便是‘夜风之刃’。
你可明白?”
陈炀默默点点头,弯腰捡起石头,准备继续练习。
夜枭却一挥手,止住陈炀:“够了。夜风之刃该教的我都教了,剩下的就是练习。今天要教你的,是如何调用力量的本源。”
“你是否感受到了自己力量的本源?”
陈炀道:“我感觉到,力量是从掌心涌出的。”
“没错,”夜枭颔首道,“秘契者力量的来源,是圣物连接的那位隐秘存在。
夜堡途径的力量是黑色的,我们称之为‘夜力’。
你的圣物是黑手,你的夜力便源自于黑手背后的那位主人。
现在的你,能利用夜力增强手部的力量。但这不够,这仅是最基础的粗浅运用。
下一步,你要学会引导夜力遍布全身。
当黑色的夜力包裹住全身时,便可制造出隐身的效果。”
夜枭说话的时候,他的身影突然变淡,如灰色的雾一样藏入了夜色中。
下一秒,夜枭又出现在了原地。
“看见了吗?这便是夜影术,夜堡途径秘契者最核心的能力之一。掌握了夜影术的秘契者,往往被称之为暗影者。”
陈炀羡慕地咽了咽口水,不由问道:“暗影者不是需要躲在阴影里方能隐身吗?”
之前刺杀自己和郑羽的暗影者,被手电筒就逼得无处藏身,陈炀不免有些怀疑暗影者的能力。
夜枭道:“那是走入了歧途的野生暗影者。”
陈炀这才松了一口气。
夜枭接着道:“夜风之刃,是将夜力凝结为线。
而夜影术,你需要将夜力铺陈为面。
多说无益,试试吧!”
陈炀深吸一口气,放松肌肉,双臂舒缓垂在身体两侧。
纯粹的黑色,从掌心源源不断的涌出。
意念引导着夜力,顺着手臂蔓延而上。
好艰难!
陈炀咬着牙,汗水从额头潺潺而下。
夜力,黏稠如胶质,极其缓慢地被意念引导,拉升,覆盖双臂,流动到了肩膀……
就在这时,陈炀喘了口气,蔓延至肩膀的黑色夜力陡然退却。
它们仿佛老鼠回洞一般,嗖地退了回去。
好难啊!
陈炀吐了口气。
要想将夜力拉扯成面,覆盖在身上,这个难度就如同前列腺患者撒尿一样艰难。
一滴!
两滴!
三滴!
撒完一茶杯的尿,小朋友哗哗哗只要几秒钟,前列腺患者可能需要站在那使劲半小时。
想到这里,陈炀打了个哆嗦:幸好俺还是个孩子,加油!
陈炀扭头看夜枭,夜枭却早已不知去向。
也好,免得互相看着尴尬。
陈炀心无旁骛继续练习。
但这夜影术的练习,实在太过耗费体力。
练习第十遍的时候,陈炀已经有些虚脱得站不稳,双脚打颤。
他坐在石龟身上大口喘气。
这时,陈炀才留意到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了细雨。
刚才专心练习夜影术,夜力包裹住上半身没有淋湿,所以陈炀并未感觉到冰冷的雨水。
此刻才发现,时间流逝太快,竟已到了凌晨子夜。
雨水落在瓦面上,顺着屋檐瓦当,滴滴答答落在檐下。
院子里的雨水越积越多,向着北边一个深坑汇聚。
“水往低处流,”陈炀嘀咕道,“可别把帐篷给淹了。”
话一出口,陈炀猛一激灵,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脑海。
是啊,水往低处流,而夜力流动如水。
这或许也适合夜力流动的法则。
陈炀之前每一次练习,当夜力从掌心攀爬到肩膀时,心神已经极为疲惫,再继续向上覆盖脑袋时,已几乎力竭。此时又得控制着夜力折而向下,覆盖腰腹和腿脚。
如此复杂的操控,让陈炀身心疲惫,很难持久。夜力往往只能覆盖到脖子位置,就尽数崩散。
想到了这里,陈炀心神一振。
他将双手举过头顶,微微屈膝,双脚呈内八字张开,与肩同宽。
发力!
掌心的黑色夜力涌出,包裹住整只手掌后,夜力顺势向下流动。
好顺畅!
好轻松!
就像阻挡在尿道中的那颗结石,被激光定点粉碎。
嘣!
炸开大坝!
哗!
哗!
哗!
夜力的激流顺畅无比冲下……
夜力包裹住脑袋,肩膀,胸腹,臀部……
继续向下。
滚滚的夜力溪流,包裹住了大腿,小腿,脚掌。
全身都被黑色夜力包裹住的时候,陈炀感觉到身心都变轻了。
他似乎被抽象成为了影子的一部分,完全与夜色融汇在了一起。
陈炀走向院子里的水坑。
他的脚步轻飘飘地没有在泥地上留下任何痕迹,他像风一样从地面上拂过。
陈炀站在了水面上。
他低头看去,水面之上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没在水面上踩出一道水纹。
好厉害。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夜力要耗竭了。
包裹全身的黑影抖动起来。
看能坚持几秒!
陈炀咬牙硬撑,慌忙走出水坑。
嘣!
黑影崩散,陈炀的身体无力地瘫坐在水坑边。
这一次,陈炀真的感觉,全身都被掏空了一样的难受,双臂酸软得几乎要断掉。他什么也不想干,只想躺在地上。若是此刻掉到了水里,也只想立马沉底,懒得动弹。
有些透支了!
陈炀哈哈开怀大笑。
天空的雨越下越大,陈炀没有力气走路,干脆四脚着地爬到屋檐下,在廊下石板上生了火堆。
陈炀坐在木桩上,一边烘烤着身上湿气,一边等待着夜力恢复。
一夜的尝试终于成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