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此刻,他的影子已经不再纯粹。
一条小溪一样的萤火虫大军,已经密密麻麻覆满了陈炀的影子。
它们的尾部,幽绿色的光点闪动着。
黑色,同样是它们的最爱。
萤火虫附着在陈炀黑影上,尖锐的口器翕动着,吞噬着甘美的纯粹的黑色。
似乎,这阴影是它们最爱的甜食。
陈炀突然感到神魂内部传来的剧痛,似乎萤火虫每吞噬一口影子,他的神魂就被吞噬了一点。
黑舌退缩回黑影内,无力扑腾着。贺仁的虚影,也在茫然地反抗躲闪着。
面对着萤火虫大军釜底抽薪的攻击,黑舌无力反抗。
黑舌是寄生在黑影内的,而萤火虫以黑影为食用。
那片曾经完美的夜幕一般的黑影,在萤火虫的咬噬下,像一块破布,布满了斑斑点点的孔洞。
陈炀能感觉到,一旦自己的影子被萤火虫完全吞噬,自己就死定了。
“莹姐威武!”
“莹姐威武!”
雷坚的王座周围,吴芜、雯雯等虫豸疯狂兴奋地叫喊着。
雷坚铜铃式的眼睛,悠悠看了过来:“年轻人,不要乱动!磕磕碰碰弄出些伤痕来,就破坏了食材的鲜美了。”
陈炀羞愤欲绝。
他一掌掌劈出,想驱赶盘踞在自己影子里的萤火虫,可是哪里能够?
影子本是虚无,它又哪里触碰得到实体?
但萤火虫又是怎样攻击得到影子的?
黑舌又是如何寄生在影子里的?
眼看着影子越来越虚薄,萤火虫繁殖得越来越多,陈炀忽心有触动。
他仰头看向镶嵌在四壁的光源,一颗颗流溢着光芒的宝石将王座厅照得明亮无比。
陈炀掌风挥动,拾捡起脚边虫豸们射来的毒箭,朝墙壁一侧的宝石射去。
噗噗噗!
明亮的宝石应手炸裂,王座厅东侧的石壁上顿时漆黑,整个洞窟只有西侧石壁上的宝石还在散发光源。
洞窟里所有东西的影子,都被拉长了。
陈炀看向脚下自己的影子,只见影子在单侧光源的照耀下,已经被拉长拉宽了一倍不止。
这样一来,萤火虫要将陈炀影子完全吞噬干净,便得花费更多时间。
雷坚阴沉一笑:“幼稚!说了让你不动的,你偏折腾。有什么用呢?”
雷坚一挥手,虫王们包抄过来,直接对陈炀发动猛攻。
阴影里的黑舌有气无力,陈炀只靠双掌,根本应接不暇。
他在被步步紧逼着朝西侧石壁靠近,越靠近西壁上的光源,影子也就越短小。
陈炀只能一边朝着西壁退守,一边将西壁离自己近的宝石击灭。这样拉开与主力光源的距离,便能维持影子的大小暂不变形。
雷坚不动声色,也不加强进攻,只是驱赶着陈炀朝西壁退守。
眼看着还有十来颗宝石,光源就要被完全击毁,那时整个大厅将漆黑一片,陈炀猛地有所惊觉。
这不对!
非常不对!
只有光明的地方,才有影子的存在。
光明越亮,影子才会越清晰,强大。
一旦陷入完全的黑暗,影子就被黑夜完全吞没,不复存在了。
难怪雷坚会如此沉着,难怪他会佯作进攻,其实是诱导陈炀一步步走入他挖出的陷阱。
进不是,退不是,陈炀左右为难。
而影子里萤火虫的覆盖面积,在迅速增加。
陈炀不再击灭宝石,转而与虫子们周旋起来。
就在这时,外面一路摸索着进来的一行人也到了。丁春山和石康、岳承等人,笼罩在一个条形的光罩中,走进了王座厅。
光罩朝前移动,在虫豸们的攻击下,前行得有些勉强。
光罩已经有些厚薄不一,有些被虫子们攻击最多的地方已变得透明,恐怕坚持不了太久。
岳承强撑着,拿着笔在光罩中写写停停,仿佛在修补着漏洞,延续着光罩的寿命。
“陈炀,快进来!”丁春山纵声疾呼。
陈炀闻声急掠而来。
但他距离入口位置甚远,而虫豸们又加强了攻势,驱赶着陈炀远离洞口。
好在丁春山等人加快脚步,双方的距离在飞快拉近。
陈炀在虫豸的包围战中,夜风之刃的使用更加娴熟,他一掌掌在贴身血战中开辟出一条路来。
陈炀战技匮乏,缺乏灵胄序列那种大面积炮火洗地的攻击手段,只能以硬碰硬,强行血拼。
离光罩还有50米距离的时候,雷坚终于按捺不住了。
蜈蚣、蝎子、蚊子、螳螂、蟑螂这些虫王,虽然生命顽强,但大部队没有跟进来的情况下,单兵战斗力根本不行。
眼看着陈炀就要逃走,萤火虫吞噬影子还有一段时间,虫王之王的雷坚只好亲自出手。
他身上的巨型蚯蚓蠕动,如同大手朝前一挥,陈炀身周的地面陡然抖动起来。
数百条手指粗细的蚯蚓,野草一样从地底冒出,拖住陈炀双腿就往低下拽去。
“去死!”
陈炀出掌如风,蚯蚓瞬被割断。
然而,蚯蚓如雨后的韭菜,断裂后一落到地面,每一段蚯蚓都变成了一根独立的蚯蚓。
这样陈炀每切一刀,蚯蚓的数量就增加一倍。
陈炀距离光罩还有十米远,丁春山等人脚步加急,努力向着对方靠近。
这时,五条有些青绿的蚯蚓,从雷坚身上直接飞来,朝着陈炀后心刺来。
“陈炀,当心后方!”石康叫道。
陈炀向旁边滚开,那五条蚯蚓在空中灵动转向,继续朝着陈炀袭来。
这五条青绿的蚯蚓不同于其它暗红的蚯蚓,它们更加粗壮,坚硬,浑身有一种钢铁般的质感,并有恐怖的毒性。
如若任其刺到身上,绝对是狼王贺仁一样的下场,当场被吸干全身血液,全身糜烂而死。
但此时,陈炀根本抽不开身去躲避了。
脚下密密麻麻的蚯蚓厚实缠住了他的双脚,让他无法动弹。他如果不去管脚下,忙着躲避青绿蚯蚓的话,身体也会被蚯蚓拖入地底泥土中。
“完了!”陈炀一声悲呼!
这个时候,他真的有些恨夜枭了。
夜枭将他一个学徒直接扔在地狱难度的乱局里,任其自生自灭。
这不能说是锻炼,更近似是谋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