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逐渐揭示的秘密
昏暗,如同埋葬在地底数亿年的坟墓般的破败宫殿中,一个模糊的身影以缺乏教养的夸张姿势,将自己放置在椅背与宫殿墙壁融为一体的华美王座上。
就在约格·罗平被那突如其来的剧痛按在长椅上,动都不能动的时候,王座上的身影无奈的笑了起来,它用苦涩的声音说道:
“穿越的第二天就用掉了唯一一次救命机会,我还真是倒霉。”
——
罗平没有在熟悉的歌声中表现出任何异样,一方面是因为腹部传来的剧痛残留,让他浑身紧绷僵直不动,另一方面,他看到街道上的路人们,比如之前夸赞女儿胆大的母亲,贩卖食品的小贩......这些人就像站在土坡上的狐獴一样,警惕地张望着四周,好像在寻找什么。
比如说听到那首歌时,作出奇怪行动的人。
想到这里,罗平咬紧牙关抿紧嘴唇握紧拳头,整个人呆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
他得出一个令他冷汗直流的结论:
异世界的人在寻找穿越者,《牢不可破的联盟》这首歌是诱饵。
所以,在搞明白情况之前,千万不能暴露任何自己是穿越者的马脚。
罗平忍不住苦笑地想,根本就是披着狼皮的羊打算在狼群中站稳脚跟。
咕——
饿了不知道多久的肚子,终于又想起该提醒主人进食。
罗平摸摸肚子,想起自己答应女神大人,要像供奉她一样供奉自己的身体,换言之,就是要填饱肚子,而填饱肚子的前提是必须有钱,为了赚钱必须填饱肚子有力气才行。
为所欲为循环达成——当然要想办法破局。
人在一无所有面临绝境的时候,求神拜佛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更何况罗平的肚子里就有个自称女神的......虫?虽然她没办法赐予罗平裤子,但利用所谓的“神力”搞点食物或钱,应该不是难事。
而且,在知道异世界人在寻找穿越者之后,罗平认为自己要立刻改变对女神大人“敌不动我不动”的被动状态,想办法利用身边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
罗平小声问道:“女神大人,我能通过什么行动来换取您的祝福?”
“罗平,行动?祝福?”
你是我带过的最差一届女神。
罗平耐心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我很想像供奉您一样供奉自己的身体,比如说吃点东西,但是我没有买食物的钱。所以,我想请您赐予我一些金钱......”
“罗平,你的家在哪里?”
“其实那个什么。”罗平扁扁嘴,张口就来,“我失忆了。”
“失忆,是指由于脑部受创,导致意识、记忆、身份、或对环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坏这样的疾病吗?”
“大概是这个样子吧,我自己记得我的名字叫做约格·罗平。其他的,我的家在哪里,我从哪里来,我认识什么人,都——嗯,都不记得了。”
女神开始沉默,随着沉默时间的增加,罗平首先隐约感觉到自己腹部的温度变得比其他部位要高一些,然后,酥麻痒胀疼的怪异感觉越来越重。
从猫咪抓挠肚皮到被女朋友看到女同事发来的暧昧短信所导致的殴打,再到刨开腹腔将肠子一节节拎出来切段炸至金黄......
罗平抱着肚子蜷缩在长椅上咬牙哀求:“女神大人!女神大人!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你为什么要惩罚我?”
嘴上这么嗷嗷叫着,他心里很清楚。
还能怎样?寄生在一个因为失忆而只能喝西北风的宿主身上,女神大人恼羞成怒了吧。
如同把钢钉插进大拇指指甲缝中,再用铁锤将钉子砸进去的痛楚过去后,女神大人终于冷静下来了。
“罗平,能不能吃饱饭是我对你的考验,如果你能完成这次考验,我不会吝啬赐福于你的。”
罗平揉揉肚子,连忙说:“感谢女神大人降下考验,另外......您是在我肚子里吗?”
噗——罗平的肚子传来被踹了一脚的闷痛。
不知怎么着,这阵痛楚在罗平的脑海中具现化为一只穿着紫白条纹细线袜子的女孩小脚,这只小巧可爱的脚丫,带着嗔怒的情绪不满地踹过来,还在自己的肚子上碾了两圈,脚趾像猫咪的小爪子似的拱起再舒展,不停地挠人。
我是被刚才回忆起来的中二病研讨会传染了吧,无名老大和滑稽聊天的时候就喜欢加这些莫名其妙的形容。
不过也能确定,女神大人真的没有所谓的神力,赐福那种东西,大概是用虫族的特殊能力来应付吧,我会长出触手来吗?
“对了,女神大人,您的名讳是什么?”
“罗平,名讳,是指我的名字吗?”
“是的,您的名字。”
“弥夏斯。弥夏斯·闪翼。弥夏斯是我的名字,闪翼是——没什么。”
闪翼是你的姓氏。罗平默默地补充,女神大概是想到作为神灵,应该没有姓氏这种东西,所以才没有继续说下去吧?很好猜。
“弥夏斯·闪翼大人,我记住了。那么平时我就称呼您为弥夏斯大人或者女神大人吧。”
“罗平,可以。”
这又有点像以名相称而拉近关系的日本高中生——我又被中二病研讨会影响了。
“罗平,考验,你有办法解决吗?”
女神大人在关心我啊,还是说不放心我呢?罗平笑道:“我有办法解决的,还是老样子罢了。”
“老样子?”
——
接下来需要转换一下时空,回到地球。
这是发生在罗平——方未——被杀前两天,在复仇小队的一处秘密基地中的事。
复仇计划组织者,代号“无名”的那个人,与主要负责复仇过程中机械维修与运输保障的“车姬”,瞒着方未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在另一个房间做瑜伽的车姬突然接到无名发来的信息,按照信息内容,她走到无名的房间门口,敲响房门。
“老大,你找我?”
“进来吧。”无名闷闷地说道,“门没关。”
大概又在喝酒——车姬推门走进房间,果然看到坐在沙发上的无名拿着一瓶啤酒,正在对瓶儿吹。
无名放下酒瓶,整理了一下稍微有些松垮的领带:“关上门。”
车姬关上门,顺手扭转开关将门反锁起来。
无名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反锁门干什么?”
车姬愣住了:“不是说大战之前必有床戏吗?”
“在屋子里咱们就别开车了。”无名指着对面的沙发,“我要交代你一些事。罗盘(方未的代号)不在附近吧?”
车姬警惕起来,站在原地没动:“什么事要瞒着罗盘?”
无名无奈笑笑:“也不能说要瞒着罗盘,你知道,他是个怕麻烦的人,有些事跟他相关的事,我只能先跟你和其他人说。”
车姬眉毛高挑,坐到无名对面的沙发上:“啊,那个人超被动的,干啥啥不行,装傻偷懒第一名。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事要我们倒逼着他去做?”
无名深深地垂下头,双手交叠在一起,如同忏悔,又仿佛祈祷:“如果,我是说如果——”
车姬知道无名的假设是什么,她静静地等待整个计划的统筹者将那个词说出来。
“如果——如果计划失败了,如果我死了......”
无名的声音中满是生嚼咖啡豆似的苦涩:
“如果计划失败,我又死了。如果罗盘还活着,我需要你们剩下的人,逼他当队长。是继续想办法复仇,还是就地解散,都由他做主。”
车姬眉头紧皱:“为什么是罗盘?啊,不,也许罗盘是最合适的,我和滑稽都没有那个能力,另外那小子也没戏,的确只有罗盘能胜任。”
无名摇摇头:“我选择罗盘,就像你说的,他人虽然超级被动,但的确有能力带队。不过我选择他的最主要理由——你想过吗?计划失败,我死了,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复仇失败?”
“绝境,意味着我们中有人被杀,有人重伤,有人被抓,有人被通缉......为复仇赌上了性命和整个人生,却必须面对将所有筹码扔到赌桌上,仍然竹篮打水一场空的绝境。”
虽然没有具体思考过,可就算是脑筋比较单纯的车姬,也因为敏锐的第六感,隐约地意识过这一点。
“嗯。”车姬噘噘嘴,“是这样,如果是罗盘的话,他的确有能带着我们所以人闯出绝境的魄力和能力,呵,倒不如说,罗盘只会在面对绝境的时候才会发挥百分百的力量。”
“还有一点,是关于我制定的所有计划。”
无名将空了一半的酒瓶压在面前茶几上,分门别类摆放整齐的厚厚文件上:
“这些计划都是我绞尽脑汁,一环扣一环地经过缜密推算才制定出来的。”
“所以你才是老大。”车姬奉承道。
无名弯了弯嘴角,没有笑;“但是呢,我知道我的计划中欠缺了一些东西。特别是在没有时间、没有装备、没有退路,没有人手的绝境中,少了这个东西,我认为是致命的。”
事关复仇大计,车姬紧张地问道:“缺了什么?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吗?”
无名连连摆手:“别紧张,确切来说是计划的风格问题,我的计划中缺少另一种风格补充,不过将这种风格融入进来的话,整个计划就崩溃了。”
“你的意思是,罗盘他有你缺的东西?是什么?”
“是什么呢?”
无名笑了笑,他拿起压在文件的酒瓶,扭转身体挥舞手臂,酒瓶脱手而出,在空中打着转,抛洒瓶身中的酒液,最后砰地一声撞在墙壁上。
炸裂的酒瓶在墙上留下一大片泛黄的污迹,以及缓缓向下流淌的泡沫,细小的绿色玻璃碎片黏在墙上,与泡沫一起向下流淌,更多的酒液和大的碎片洒在地上,乱糟糟地堆成一滩。
“是疯狂。”
车姬甩了甩满是啤酒沫的袖子:“下次不要乱扔没喝完的酒瓶。”
“抱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