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巷子里的卡门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罗平愣住了。

　　不是因为这个人突然出现，而是因为这个人的性别。

　　这个人无论什么都很小，身高不到一米七，身子很瘦小，年龄看上去也很小，应该不超过二十岁。

　　这幅小身子套在剪裁得体的浅灰色西装中，让罗平想起穿着职业西装的公司女高管，只不过这位“女高管”没有穿丝袜，双腿裹在浅灰色的西裤中，脚上套着一双棕色小皮鞋。

　　他有一头宛若秋天金黄色麦田般柔顺的金发，鬓角的头发自然垂下，仿佛两弯月牙拖住他俏丽的小脸，一条细细的马尾辫俏皮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发梢在胸前一摇一晃，如同他肩上趴着一只猫，猫咪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摇晃尾巴。

　　然而在紧紧扣住的白衬衫衣领上，罗平看到了他的喉结，顺着喉结向两边看去，他的肩膀宽度更像是个男人。

　　接着，罗平注意到这个人手中拿着一根手杖。

　　绅士？或者是淑女？

　　同样是绅士的张先生带给罗平的危险感，让他强制性地冷静下来。

　　罗平一脚踩在胖子身上，粘着泥的鞋底在胖子的肮衬衫上碾出扇形的污迹。

　　“这位......”

　　他故意挑了挑眉头，用拿捏不准来者性别的戏谑表情发出嘲笑。

　　“你说的没错，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这句话用另一个角度来解释的话就是，暴力能够有效地解决某些问题——例如我现在所面对的。”

　　疑似绅士的年轻人眉头微蹙：“但暴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你可以选择更好的，更恰当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比如说，如果他真的触犯了法律，你可以交给我或者治安官，让他接受法律的严惩。”

　　不知为什么，看着这个漂亮的人如此认真地回应自己，罗平突然很想逗逗他。

　　就当是一种放松吧。

　　他把脚从胖子身上挪开，好像被说服了：“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可以选择你觉得更好的办法。但不要你觉得，必须是我觉——”

　　漂亮的男孩（女孩）突然展颜一笑，那份笑容宛若盛夏椰子树树叶缝隙中透出的阳光般的灿烂，打断了罗平喋喋不休的骚话。

　　他笑得也太犯规了吧？

　　漂亮男孩松了口气：“太好了，先生，无谓的暴力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也跟难以解决。能跟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罗平撇撇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被漂亮男孩的笑容打断后，他也就断了继续逗人玩的念头。

　　不过黑锅还是要甩出去的。

　　“他们啊。”罗平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胖子，“他们打算对我的一位女性朋友作出不轨行为，为了保护我的那位朋友，我在事情还没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阻止了他们。”

　　“请问你的那位女性朋友现在在哪里？”

　　罗平耸耸肩：“你觉得我会让她留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另外，怎么称呼？”

　　漂亮男孩眉毛一跳：“你不认识我？我叫卡门。”

　　罗平心中一惊，不会又是什么活见鬼的异世界常识吧？

　　“你不是本地人？”卡门追问。

　　“不是。”罗平很老实，“我刚来这里不久。”

　　卡门露出狐疑的表情：“刚来这里不久就认识女性朋友？”

　　不用这么敏锐吧？罗平故弄玄虚地笑了笑：“你想听听我的故事？”

　　卡门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罗平注意到，这个笔记本的款式与张先生那个是一样的。

　　罗平立刻问道：“你认识张先生吗？”

　　卡门愣了一下：“张先生？不认识。”

　　一口老槽卡在罗平嗓子眼儿里吐都吐不出来：“张先生，绅士张先生，骑士王俱乐部的那个张先生？你跟他不是一起的？”

　　卡门依旧摇头，垂在肩头的细细马尾辫跟着一起晃来晃去：“不认识，——顺便说一句，我也隶属于骑士王俱乐部，是绅士的侍从，从来没听过什么张先生——现在我要登记一下你的信息，姓名？”

　　罗平神色一凛，毫无疑问卡门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一句不认识就堵死了他套近乎拉关系的计划。

　　“约格·罗平。”

　　他一边回答，一边左顾右盼，脱身之计，逃脱路线没找到，倒是发现胖子的两个帮手不知道时候拖着胖子溜了，整个巷子只剩下他和卡门。

　　实在不行的话就来硬的？

　　卡门在笔记本上写了几笔，动作跟昨天的张先生如出一辙，但昨天张先生知道见好就收，这位愣头青的卡门可不知道。

　　“性别。”

　　罗平满脑袋黑线，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敢肯定这手是跟张先生学的。

　　这可是你逼我的。

　　罗平伸手开始松裤带。

　　“你你你——你干什么！”

　　卡门尖叫着把本子撂到一边，捂住眼睛不不敢看这辣眼睛的画面。

　　罗平拧住裤腰扮无辜：“你不问我性别吗？空口无凭，我得让你看看证据。”

　　卡门捂着眼睛蹲下，抓起本子埋头写字：“男的！男的！你是男的！”

　　这时，罗平高高地挑起眉毛，昨天张先生把他堵在窗户边，他还后悔没有第一时间站起来给自己逃跑创造机会。

　　今天倒霉催的遇到卡门，但攻守逆转，蹲在地上捡本子的卡门好像不打算站起来了，小小地蜷成一团，像个上课前疯狂补作业的初中生一样蹲在地上写写画画。

　　罗平趁卡门写字的时候稍稍后退了两步。

　　卡门头也不抬地问：“年龄。”

　　罗平加大了一些嗓音，好像自己没走远：“这种事谁记得啊，大概二十岁吧。”

　　卡门一边写一边咕哝：“二十岁？你比我大。”

　　你年龄小了不起啊。

　　罗平见两人之间的距离足够远了，撩开腿扭头就跑。

　　“嘿！你果然跑了！”

　　卡门兴奋的叫嚷让罗平心中一寒。

　　这家伙故意给我下套呢？防不胜防啊！

　　罗平奔跑的速度更快了，一边跑他还不忘嚷嚷：“我知道你们这群走狗的嘴脸！你们就是跟那群草菅人命的警戒哨兵穿一条裤子！你们根本不管穷人的死活！”

　　“你胡说！我只是在例行公事！”

　　卡门愤怒的声音在罗平身后不远的地方炸响，罗平向后瞟了一眼，吓得脑子差点儿炸开。

　　他的速度怎么那么快？

　　别看卡门身材瘦小，此时的他仿佛一道金色闪电，紧紧地坠在罗平身后不到两米远的位置，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罗平的脑子疯狂运转起来。

　　再往前跑个几米他们就冲出小巷子，一头扎进大路了，届时只要卡门振臂高呼“这儿有游荡者”，肯定有十几个热心市民来个铁锁横江，把他逃跑的路线堵个严严实实。

　　所以......

　　别怪我不客气了。

　　罗平把心一横，踏出的右脚反向蹬地，身子如同窜天猴般向后拧去，一记狠辣的右钩拳顺着身体扭动的方向，如同从疯狂旋转的钻头上爆出的撞角般，打向卡门。

　　啪！

　　钻心的痛让罗平的嘴巴张成椭圆形，仿佛被人塞了个透明的香蕉。

　　卡门早就防着他突然袭击，在拳头打来的瞬间，卡门抡起他的手杖就往罗平的拳头上砸。

　　拳头和手杖狠狠地撞在一起，卡门不疼，罗平很疼。

　　除了疼，罗平还知道了另外一件事——那手杖是一整根实心金属棍，又硬又沉。

　　罗平捂着又胀又痛的拳斗，用警惕的目光瞪视着卡门。卡门将手杖舞出花来，摆出一个架势与罗平对峙。

　　“罗平先生，请跟我去治安局接受检查。”卡门沉声说道，“我怀疑你与游荡者有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