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静妃娘娘
原来,静妃的父亲是当年的柳州知府柳世元。庆武帝刚刚登基之时,朝野动荡,各路势力蠢蠢欲动,而柳世元当初是别的皇子一党的。
本来皇权面前,各自站队,力求自保本就无可厚非。而柳世元错就错在,他当时作为别党的骨干,竟然在柳州水灾上做文章,意欲陷害还是皇子的庆武帝。庆武帝侥幸在成王的帮助下化解危机,可正因为这个事情让庆武帝差点丢掉了皇位,所以,庆武帝初登基之时,便开始肃清朝中异己。
而这个柳世元也恰恰在此时怼在了刀尖上。柳州刺史上报知府柳世元贪墨赈灾粮饷,而且意欲杀人灭口。庆武帝便第一个就拿柳世元开了刀。柳世元被斩首于菜市街口,妻子张氏和一对双胞胎女儿被充为军妓流放岭南。
这对双胞胎姐妹就是现在的静妃还有殇州的香菱。母女三人被流放岭南之时,柳宗元的丈人是当地有名的富豪,便花了重金托人将两个孩子悄悄的留了下来。而张氏则因为是柳宗元的发妻,无法赎回,只能被官差压着去了岭南。
后来,有柳宗元的死政敌发现他的一双女儿被留了下来,便欲上书洛京。张氏的父亲只能让人将两个孩子连夜送到老家去。哪知,路上遇到了人贩子,便将香菱给拐走了。而派去送孩子的人因为丢了一个孩子,不敢回去复命,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静妃也给发卖了出去,得了些银两便再也没有回去过柳州。
一对骨肉至亲就这样被生生的分隔两地。静妃被卖进了洛京的销金窟中,香菱则被柳州的一个庵堂所收养。
静妃姿容艳丽,可为人却颇为清冷,不怎么笑。殊不知,美人在骨,有的人就是不笑都自有一份天然的摄人心魄。而她一笑更是引得无数男子为他前赴后继。销金窟里的妈妈更是把她当做活招牌,更不准一般的人玷污了她。想着要在她开苞之夜狠狠的赚一笔。
后来在静妃的开苞之夜,有一位翩翩贵公子为他一掷千金,却未动她分毫。这个贵公子就是当时的皇子萧玉晟。
是萧玉晟带静妃认祖归宗,也是萧玉晟告诉她是庆武帝害的自己家破人亡。当然,这一说辞,也得到柳州静妃亲外祖父的认同。只是没有人告诉静妃,她的父亲为什么会被斩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静妃也因此对庆武帝恨之入骨,却不知道她所谓的恩人萧玉晟把她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圈养了起来却没有告诉她。
她们姐妹二人都沦为了萧玉晟对付敌人的一颗棋子。
这个世上,没有人知道,萧玉晟对庆武帝早已恨之入骨了。
后来,在萧玉晟的暗中安排下,庆武帝和静妃在洛京城上元节的夜晚偶遇在了浪漫的洛河边上。
庆武帝是天子也是男人,试问哪个人的心中没有对浪漫爱情的憧憬,更何况是当时被各种繁琐政务消耗的庆武帝。
以有心算无心,再加上静妃天生的风流气韵,庆武帝终究是对她一见钟情了。
因为她和那些后宫的庸脂俗粉太不一样了。她和自己是无关前朝的倾心相遇,不似那些簪缨世家的名门贵女一般无趣木讷。那些嫔妃都是天下和朝官门硬塞给他的。只有静妃不同,她是上天派下来和自己真心相爱的。
后来,静妃入了宫,没有从最底层开始,而是一入宫便被封为了妃子。一个名扬天下的风尘女子几乎一步登了天,这连静妃自己也是没有想到的。
整整专宠一年,其他的妃嫔早都嫉妒的红了眼。于是,时不时的,总有人来给她下绊子,出难题。本来,这些事情都是要皇后处理的,可只要一牵扯到静妃,庆武帝就像是失了理智一般,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最后弄得其他妃嫔再也不敢在她面前使坏了。当然,后宫众人选择不再和她作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日日承欢,却从无怀有龙嗣的消息传出。大家都笑她是烟柳巷里出来的,怕是不知道使得什么狐媚子功夫缠住了皇上。可肚子没动静,再得宠又有什么用呢。
没有人知道,庆武帝次日离开静妃寝宫之时,静妃总要服用一碗避子汤。而这些事情静妃以为只有自己知道,殊不知,庆武帝早已一清二楚了。
只是,人一生能有一份美好实属难得。庆武帝对自己和静妃的初相遇总是念念不忘,和静妃后来的相处之中,他更是像被施了巫术一般,被静妃深深的吸引。
静妃一边说着,一边努力使自己的心绪保持平和。可不管再怎么控制,她终究还是珊珊落泪。在月色之下身姿单薄的梨花带雨,庆武帝纵使知道了她给自己下毒,也还是被她此刻的模样刺痛了心口。他见不得她在冷风中哭泣,也见不得她受委屈。
静妃说完,便屈膝跪在了地上,朝着庆武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谋害天子是什么罪,她早在进宫之前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了。那时候,她将希望寄托在萧玉晟的身上,准备成为他的一枚棋子,只要他能帮自己报仇雪恨。可如今萧玉晟倒了,她只能靠自己去报仇了。
几次三番,她都快要得手了,可事到临头,她又反悔了。庆武帝终究是走进了她的心里。
要不是前段时间,柳州外祖父传给她的家书,她可能真的就要这样稀里糊涂的过下去了。外祖父家书中说道,她的母亲在岭南被官兵折磨致死了。
她满腔的恨意再次汹涌而至,连带着那些孤苦飘零的岁月都一幕幕的再次浮现在了她的面前,她终于还是下手了。
只是,她不知,庆武帝都已发觉了她的异样之处,暗中派人查探他的底细,在萧寒派人传信回来的前一天,庆武帝就得到了密报,知道了她就是柳世元的女儿,而萧寒的信则坐实了一切。
庆武帝坐在石凳上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静妃,良久,他起身半蹲在她身前,将她的头抬起,轻轻的为她拭去了面上的泪水,将她扶了起来,看着她通红的眼圈,说道:“你父亲真正的死因是因为他贪墨军饷,还欲杀人灭口。”
静妃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庆武帝:“不可能,我父亲定不会是这种人。”
庆武帝没说话,而是拉着她来到了勤政殿中,翻出了柳世元当年的案宗:“案宗都在这,你自己看看吧。”
静妃看着书案上的卷宗,方才还底气十足的她,忽然间就没了勇气上前。庆武帝看她没有过去,便将那一本卷宗拿到了她的面前。静妃颤抖着双手,将信将疑的打开了卷宗。
原来,真的是庆武帝说的那般。
静妃捏着卷宗的手,不自觉的变紧了。待看完之后,她失神般的“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面上早已泪如雨下:“求陛下赐臣妾死罪,臣妾不分是非,不辩黑白,听信小人谗言,差点害了陛下,害了大庆。”
庆武帝一袭黄袍,正对着她,负手而立,神色淡淡,眼里却有着藏不住的忧伤。
良久,他声如低沉冷玉般:“你出宫去吧,你还有个妹妹在殇州,找到之后,就不要回来了。对外,朕会称你暴毙而亡。”
静妃跪着的身子早已哭的泣不成声,她不住的抽搐,直到渐渐平缓了下来,才深深的吸了口气,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一头,含泪道:“多谢陛下!”
庆武帝转过了身子不再看她,淡淡道:“退下吧。”
事已至此,二人心知肚明,走到这一步,就真的无法回头了。庆武帝首先是一个君主,其次才是深爱她的男人。
静妃转身,如莹般的泪水顺着脸颊滚滚滑落,她终究是负了他,也负了她们的爱情。
深夜之中,一袭华袍,渐渐消失在了勤政殿的门口。
李公公是随着静妃一道出去的。得了庆武帝的密令,他自然是寻了个稳妥的人,将静妃连夜送出了宫城。
宫门之外,李公公对着马车上下来的女子庄重的作了一礼后,压着声音语重心沉道:“娘娘此后,万望务必珍重。”
静妃褪去了宫中华服,此刻只是一身寻常百姓布衣在身,她点了点头,轻声回应:“后会无期,李公公。”
天色熹微,昨夜的弯月还未完全落下去,马车在空旷无人的城门外向着更远的远方扬尘而去。李公公驻足,遥望着前方,直到马车在他的眼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之后,他才回头进了宫。
“陛下,人走了。”
李公公看了一眼呆坐在殿内阶上,泥塑木雕般的庆武帝,小心翼翼的复命。
他心下暗叹,陛下对静妃娘娘终是用情太深了。
许久之后,庆武帝站起了身子,似是自语又似是命令道:“静妃性行温良,勤勉柔顺,淑德含章。得暴毙而亡,特准以贵妃之礼厚葬。”
说罢,便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回了殿内后房。
只余李公公的声音响彻在空荡荡的殿内:“奴才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