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刘明夏坐在车上，看着赵海下车后，点燃一根烟哼着小曲等着，他才不愿意进去，觉得晦气，如果不是有补助，活又轻松，他才不会来。
赵海拿着单子将酒醉的老刘喊醒，二人一同进到停尸房，老刘醉眼朦胧的去开灯，就听见赵海说道：“老刘，你昨晚没检查停尸柜？”
老刘明显呆了一下：“不可能，昨晚我明明…”
话还没说完，转身看见一个柜子已经打开，上面没尸体，而且他一看就知道这个柜子是谁的。
老刘一下就清醒了，几乎是扑着过去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尸体呢？”
“你问我？这里可是你负责的，你昨晚到底检查了没有？”赵海拿着单子对着柜号和姓名。
“不可能啊！昨晚我走之前专门检查了一遍，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出过错。”
“那尸体呢？难不成自己跑了？”
“瞎说，死了两个月了的人，怎么跑…”
不等老刘说完，两个人忽然很默契的一起转头彼此看着，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
“偷尸！”
“快，给总务科打电话！”赵海喊道。
除了总务科，一同前来的还有保卫科和保安队的负责人，闹哄哄的一群人，一进门，总务科的人揪住老刘的衣领劈头盖脸就一顿臭骂，要知道尸体丢了那可是大事，赔钱不说，要命的是就怕遇到难缠的家属，更何况就只要送出去，哪怕是送上车都跟医院里再无一毛钱关系，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换谁都得火。
老刘不知是被院领导吓住了，还是被可能发生的后续问题闹懵了，一个人蹲在墙角唉声叹气。
保安队长也不好过，刚仔细问过了，门岗值班人员夜里打瞌睡，从监控上看，进出医院的人和车辆还不少，他们也无法确认。
“报警吧，没别的办法。”总务科负责人已在电话里征得分管副院长同意。
肖龙转了很久，终于看见一栋类似单身宿舍的五层筒子楼，时间尚早，楼道里没有人，于是顺了两件别人晾晒的衣服，又对着门口的一双球鞋比了半天，感觉大小差不多，在楼梯口快速换去白大褂穿上鞋子，正要出门，忽然一阵哗哗的流水声从楼道内传来。
“水…”水声刺激着肖龙干涸的肉体，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席卷全身，并以一种从未有过的速度冲了过去。
这是宿舍楼内的公共洗漱间，下水道已经堵塞，地板上全是积水，只有几块转头垫在上面方便人走过，边上还有个小门，一看就是厕所，洗脸池里很多剩菜剩饭，粪便、尿渍、潮湿、泔水混合成令人作呕的味道。可肖龙哪还顾的上这些，直接趴在水池边打开水龙头仰头便灌。
清凉的自来水入口入喉顺着食道往肚子里流淌的时候，肖龙能感觉到身体细胞的雀跃，以及身体机能的复苏。
直到实在灌不进去了，肖龙闭着眼仰着头，双手撑着水池，大口喘着粗气，默默体会着久旱逢甘露带来的舒爽。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质问。
肖龙一惊，转头看去，只见厕所门口站着一个人，也许实在是这里太脏，显得对方小脸非常白净，很瘦，上身光着，下身一件齐膝大短裤，鼻子上架着一副无框眼睛，看上去不到三十岁，一脸严肃，正在上下扫视着自己，半个身体还在厕所门里，估计是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吓我一跳，我就是渴了，上来喝点水。”肖龙压下内心的惊惶，故作平静的回答着，毕竟现在身上穿的可是这楼里弄来的。
可不知为什么，对方忽然低下了头，接着听见厕所里“咚”的一声似是有东西落到地上，原本挺镇静的一个人，像是突然中了邪一样浑身都抖了起来，并且能清晰的看到对方额头上居然冒出了汗水。
“什么情况？”肖龙心里纳闷了：“该不会是以为我是坏人吧！”
只见对方右手哆嗦着伸进裤裆里掏弄起来。
“卧槽，这是精神病啊，看见男人都能兴奋？这也太离谱了吧！才六十天，这个世界就变了。”
肖龙胃里一阵抽搐，恶心的他差点把刚喝下去的水全吐出来。
但对方很快把手又抽了出来，手里明显多了点东西，是谁见了都认识的东西，低着头，舌头打着结说道：“大…大哥，我只有这些，平时媳妇管的紧，您别嫌少，要实在不行，我给您转账也成。”
“当我是坏人？兄弟别怕，我就是口渴喝点水，这就走。”肖龙说完就要迈步出去。
“大哥，您一定拿着。”说完将手里的钱放在水池沿上，踩着地板的水就冲了出去。
“……”肖龙心说什么情况，自己怎么说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现在社会多复杂啊，人心隔肚皮，一个屋檐下却不知隔壁住着谁，当然，老王除外。
“算了，就当是我借的，今后有钱了还回来。”肖龙默默看着手里的钱，几百块的样子，虽然是从内裤暗兜里取出来，还是从别人的内裤兜里取出来，比较膈应人，可自己又确实需要钱，那就拿着吧。
等到肖龙下楼后，离水房不远的一间房门打开一条缝，并探出一颗脑袋，正是塞钱给肖龙的眼镜男，在确认没动静后，眼镜男关紧房门，一屁股坐到地上揪着自己的胸口：“我滴妈呀，大白天遇见鬼，还是个丑鬼，长的也太特么的吓人了，还好小时候听老娘说过，鬼最爱财，遇到了别怕，给钱就搞定…”
这要是让肖龙听见，绝对一口老血喷射而出。
楼下停着一辆咖啡色别克，肖龙走过的时候对着车窗扫了一眼，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吓趴下，用瘦骨嶙峋、枯槁和憔悴来形容毫不为过，尤其是凸起的大大的两个眼眶，让他想起似乎有部电影里的外星人就是这个样子，更直白点，就是骷髅头外面崩了一层皮，发黑的嘴唇如同在案板上晾了一天的生牛肉。
闹了半天，是自己这副尊容把那家伙吓坏了，以为撞见鬼了。
肖龙苦笑一下，深吸一口气，用两只枯爪使劲揉了揉“深邃”的双眼以及凹进去的腮帮子，又摸了摸下巴：“60天没刮胡子，居然才长了这么一点点。”
呼唤了几次奉天老头，可没有一点回应，但记得好像说过要自己找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