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同学们躁动不安时，教授进场了。
这次是一位优雅的中年女教授，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扫视一眼课堂。
今天的学生格外多，而且还不断有同学进场。
教授满意地点点头。
“同学们，”教授开始上课，“今天我们来探讨一下《技术大停滞》。”
“不算是学习啊，我们大家一起讨论，气氛可以不用这么压抑。”
“许多人都认为，我们的基础理论在最近一个世纪里面，没有任何重大的突破。”
“尤其是我们的宇航技术，至今我们仍不具备快速脱离太阳系的有效手段，甚至，当代的人类连好奇心都没有了，拒绝对深空宇宙进行探测。”
“同学们，”教授扫视一眼课堂，“对此你们怎么看？”
周碧池同学积极发言，率先举起了灯，“这种说法是愚蠢的，当代的所有人都在享受新技术带来的便利。”
“尤其是强人工智能技术，是最近五十年才发展起来的，这是人类的一个大跨越，跟停滞完全不沾边。”
教授点头，指向周碧池后面的一排，“宁凯同学，你怎么看？”
宁凯起身，“要清楚认识到，强人工智能的理论基础‘多维时间和多维空间’，是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的。”
“我们今天所有技术所依赖的理论，都可以在一个世纪前找到根源。”
“一个毋庸置疑的现实就是，基础理论的确停滞了至少一百年，而应用技术的发展是滞后于理论的，这是现在仍然有新技术出现的原因。”
“但在不久的将来，革命性的技术不会再有了。”
宁凯斜蔑一眼周碧池，“那些在技术悬崖的边上仍然盲目自信的人，才是真正的愚蠢。”
周碧池同学明显是不服气了，豁然起身，“教授，我家里是在小行星带开矿的，当然我不是炫富。”
“我家的宇航飞船可以在七个小时内跨越四亿公里，试问这样的速度在半个世纪前有谁敢想，而且如果法律允许，横穿太阳系不是梦。”
这一席话，引得许多同学鼓起热烈掌声，当然，主要是冲着碧池同学的开矿父母。
宁凯则微微摇头，“那也只有光速的百分之五，在宇宙尺度上，连龟速都算不上。”
“我不赞同技术大停滞的说法。”另一位同学举灯发言，“我认为这是技术发展的正常步伐。”
“要知道在历史上，我们的祖先仅仅是掌握用火，就花了几万年时间。”
“与之相比，我们现代技术的发展简直可以用“飞速”来形容，因此，某些人不必在这里危言耸听。”
这一席话引得掌声雷动。
“片面的比较没有任何意义。”宁凯毫不示弱，“祖先们征服自然靠的是勤劳和智慧。”
“而现代人类躺在智能机器的温床里早已开始退化，我们不单单是失去了好奇心，我们也失去了变革的动力。”
听到这话，伊娃和艾达已经在边上瑟瑟发抖。
又有人发言：“基础理论与技术发展并非紧密相关，要知道，祖先们使用了几万年的火种，可是并没有搞清楚火的本质。”
“因此，基础理论没有突破，也不代表技术上不能变革。”
宁凯听了扑哧一笑，跟猪讲道理，你说你能讲得通吗？
这时，场上的情况已经非常明朗，宁凯的观点不被认同。
那些发言的男生就等着宁凯被打脸，在全班女生面前声名扫地。
甚至有人开始指责宁凯，说他宣扬“末日论”，“灰色主义”。
而那些女生之所以不发言，不是因为她们不想帮宁凯。
而是因为，她们连争论的是啥都还没搞清楚。
周碧池同学表面上一脸愤慨，仿佛他的原则底线被肆意践踏。
其实他心里早已经爽到不行，宁凯啊宁凯，你看这个坑又大又圆，可是你非要往里跳。
眼看场上的架势已经水火不容，众男生都激动地站起来，准备群起而讨伐宁凯。
“同学，同学。”教授急忙出来打圆场，“你们说的都很好，但我们只是讨论，可不能上纲上线，现在我们来听听女同学都有什么看法。”
不等教授点名，伊娃率先站起，“科技发展的步伐取决于两个因素，一是难易程度；二是所获得的收益。”
“而现在，低层次的技术几乎已经被全部发掘，停滞是必然的。”
“另外也要注意，现代人的观念是，太阳系有我们需要的一切资源，宇宙虽然广袤，却什么也没有。”
“探索宇宙的支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比例，这也导致了大停滞。”
伊娃最后补充：“这个大停滞是全方面的，也包括人类思想的停滞。”
这话一出，男生听了要沉默，女生听了想流泪。
全场静寂。
艾达接着站起，“我来阐述一个技术大停滞的简单事实：请同学们回顾上世纪的社会氛围，那时年轻人的梦想是驾驶宇航飞船，征服广袤的宇宙。”
“而现在呢，铺天盖地的垃圾信息和大数据，已经摧毁了人们的心智，人类正在退化。”
有那么一瞬间，宁凯觉得，伊娃和艾达的这些观点，是代表了机器文明对于人类的看法。
这时，女同学们率先鼓起了掌声。
她们也不是一定认同伊娃和艾达的观点，只是在这个时候，分清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很重要。
实践证明，男人对于女人的观点是否认同，取决于女人的漂亮程度。
伊娃和艾达的观点，获得了大多数男生和部分女生的支持。
而这些男生，在前一刻还义愤填膺地准备口诛宁凯。
“所以，艾达同学是支持凯子的吗？”我们的碧池同学，仔细抓了抓头发，总算梳理清楚眼前的形势。
“教授，”周碧池同学迅速举灯发言，“我同意技术大停滞的观点，目前形势严峻，得尽快给出解决方案，刻不容缓，愁死我了。”
你这个锐角大转弯竟能转得如此顺滑，教学经验丰富的教授扶了扶眼镜，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你这临阵倒戈的姿势竟能倒得如此顺滑，众男生此刻的内心只有两个字：盘他！
这一场辩论，以宁凯的完胜而告终。
在下课后不久，周碧池同学的全息投影便从座椅上黯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