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节哀
窗外的天光晦暗不明,远处江面上的邮轮的闪烁着斑斓迷离的彩光。
吴星河和周川背靠沙发席地而坐,周川用脚踢了一下吴星河的小腿:“老板,告诉你个秘密。”
吴星河捧着蜂蜜水,小口抿着,似乎并不打算开口。
周川笑了笑:“我上次说我小时候是个前呼后拥的小少爷,不是骗你,是真的。”
吴星河喉结滑动,咽了一口蜂蜜水“嗯”了一声。
“您这是什么表情?我真没有骗您。”周川以为吴星河不信,急忙解释。
“我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信的。”吴星河喉咙有些沙哑。
周川叹了口气,看着遥远的天际:“可惜啊,原始资本的积累,往往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吴星河转过头看他。
周川的侧脸隐没在黎明的天光里,说不出的怅惘。
“我上初中那一年,我的妈妈因为经济问题被拘留了,”周川食指无意识的摩挲自己的腕表,“在我和爸爸去看望她的当天夜里,她吞了刀片。”
电视上正播放着无脑的肥皂剧,吴星河震惊之余,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倒是周川,很无所谓的对吴星河笑了笑:“火化后整理遗物,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吞下的刀片和我父亲盥洗室里的是同一个品牌。”
吴星河定定地看着周川,周川轻轻搓了搓手:“后来,我就离家出走了,哎呀,你别那么看着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太记得了。”
“那你父亲……”尽管知道这样很不礼貌,吴星河还是没能忍住。
“破产倒霉,没几年就死了。”
周川说完抬起手指了指窗外,天光云影交错盘旋,黎明即将来到,邮轮接二连三的暗淡下去。
两人静默半晌,吴星河将手里的蜂蜜水往周川面前递了递,周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用。
吴星河便转过身,将茶几上的烟盒扔到周川怀里。
这次周川没有拒绝。
他手指修长“啪嗒”一声打燃了打火机,指尖升起袅袅白烟。
“我这是吓的,”吴星河慢慢开了口,“小时候贪玩,在村头的池塘里看到了一个淹死的女人,她一身红衣,乌黑的头发像海草一样在水中蔓延开来。”
周川没有说话,汪正说过吴星河的症状是童年留下的阴影。
“她死的并不安详,脸朝上,面色发青,双目圆睁。左脚上穿着一双露出大拇指的破胶鞋,右脚上却连一只破鞋也没有,”吴星河低下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脚下的地毯,“一开始我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这个毛病,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越来越严重,有一阵子看到洗脸水就会吐。”
“后来呢?”周川适时催促了一下吴星河。
“后来呀,”吴星河像是笑了一下,“后来我老爹知道了,他找了个端工,端工看了以后说她赤脚难行,于是老爹就给她烧了一双一摸一样的胶鞋。从那以后,我就渐渐好了些,生活用水没有问题,就是不能让水漫过头顶。”
“很痛吧?”周川问。
“什么?”吴星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周川却又开了口,他说:“节哀!”
可不是要节哀吗?
那么多年过去了,连死者的神态和衣着颜色都记得分毫不差,想来死者一定是吴星河在意的人。
只有在意的人才能在岁月长河中,越发清晰。
吴星河一定是在无数个这样的深夜里辗转反侧,无法释怀吧!
周川并没有追问死去女人的身份,那时候交通闭塞,一个村子里的人肯定都是认识的,吴星河不愿意说,周川也不愿意去戳他的伤疤。
两人就那么无声的对坐着,谁也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意思,直到天光升起一抹浅淡的鱼肚白,吴星河才又说话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周川又点燃一支香烟,点了点头。
吴星河似乎是怕他不信,急忙补充:“真的,我已经能够坚持半个小时不吐了,只要能够半小时内拍完,我是没有问题的。”
周川朝空气中吐了一口烟圈:“吴老师,您知不知道,有一种职业叫做演员替身?”
吴星河先是一愣,随后扑哧一笑。
周川笑着叹了口气:“要是所有演员都像您这样敬业,他们可怎么活啊!”
这一夜,俩人像二傻子一样又打又笑,周川揉了揉胸口:“吴老师劲儿挺足啊。”
“谁让你嘴欠!”吴星河没好气,“放心吧,还有两场戏。”
“我那朋友……”周川试探地开口。
吴星河立刻伸手打住了,语气却很委婉:“再说吧。”
“也对,”周川见好就收,“要是让您那些粉丝知道自己的男神疑似神经病,那还不翻了天了。”
吴星河嘴上说没有问题,周川却不敢马虎,第二天又趁吴星河午睡的时候去找了一趟汪正。
又从汪正哪里拿了些止吐的药。
场工打板:致敬,第405场,一境一次!
吴星河全身泡在雨水中,他艰难地拿起对讲机给女军官汇报情况。
他们在甲板上发现了货仓的求救信号,确定了受困人员的位置,但是由于船体受损,货舱的舱门损毁严重,只能靠蛮力强行破开。
女军官同意了他的救援方案,并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是!”魏来在雨水中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冰凉的雨水敲打在军帽边,形成一道雨帘,将他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刚毅果敢。
“咔”陆冰很满意,周川立刻将手里的毛巾给吴星河披在身上。江水冰凉刺骨,吴星河的肩膀微微颤抖。
陆冰让吴星河自己看回放,自己则和副导演讨论下一场戏。
接下来的这场戏,是这一篇章的重头戏,也是吴星河的杀青戏,时间上也是按照吴星河的要求专门做了调整。
场工打板:致敬,第406场,一境一次!
魏来带领战士们用消防锤将甲板破开,因为都穿着厚重的隔离服装,因此每一次撞击都艰难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