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虎看着面前的小道士和他肩膀上的小女孩儿。
他皱着眉头，有些困惑地开口问道：“你刚刚去了碧水江底下了？”
宋擎点点头，说道：“是的。”
王二虎仿佛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以至于整张脸都拧了起来，爬满了疑惑：“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宋擎无所谓的摊摊手，说道：“难道我就不应该出来吗？”
王二虎说道：“可是朱清他们三个都在底下啊。”
“所以？”
“传国玉玺也在底下啊。”
“然后？”
“那是三个鬼王啊！你打不打得过他们两说，有传国玉玺在，就算你侥幸赢了，他们都能无限复活，你是怎么出来的？”
“我把那个玉玺打碎了啊。”
两个人都用一种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语气说话。
说的尽是些叫欧烈骇破胆子的话。
“三个鬼王”“传国玉玺”“无限复活”“打碎就好”
再结合面前这跋扈厉鬼一身前朝将军甲胄，很多事情不言自明。
甚至已经在欧烈心里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
不过只鳞片爪，欧烈已经明白了，这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插手的层级了。
欧烈回头看了一眼李元豪，李元豪看了一眼欧烈。
一刹那间两人就完成了交流。
“怎么办？”“装死。”“好勒！”
宋擎刚说完他打碎了玉玺。
那王二虎身上的气势便是陡然转高。
本就粗犷的长相，此刻怒目张眼，便如同狮虎忿怒，王二虎一身甲胄抖得哗哗作响，沉声问道：“你说你打碎了玉玺？”
宋擎点点头，说道：“不错。”
王二虎暴喝道：“我杀了你！”
悍勇鬼王合身扑上，宋擎仅仅只是伸出右手，单手压下，便有磅礴剑气坠压，将王二虎生生镇压在地上，只不过能勉强抬起头颅。
王二虎拧着脖子，说话有些瓮声瓮气的，甚至连脸庞都涨红了。
宋擎若有所思道：“你的修为很高啊，鬼魂身体居然和常人一般无二。”
王二虎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宋擎将跨坐在自己脖子上的小蓝儿扶正，饶有趣味地问道：“你身上的甲胄是前朝制式吗？”
“所以说，你生前是前朝的将军？”
王二虎继续冷哼了一声。
宋擎蹲在王二虎面前，自顾自说道：“所以底下那个，那个叫朱清那个，他声音尖细，面白无须，是你们前朝的太监？”
王二虎冷哼了第三声。
宋擎又问道：“所以他因为自己是个太监，才和那个叫张俞的在一起了？”
王二虎：“哼——嗯——？”
因为冷哼到一半，突然转折成了一声饱含疑惑味道的“嗯？”，王二虎还破音了。他眼睛瞪得比刚才打架的时候还大，满脸骇然，开口问道：“他俩有一腿？”
宋擎点头道：“我下去的时候他俩抱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王二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愤愤道：“我就说呢，为什么那破太监平时就知道骂我，张俞做什么都支持，原来他俩早就是一对野鸳鸯了！”
宋擎说：“他们已经去投胎了，你早点儿跟上，说不定还能赶上他俩生儿子。”
宋擎站直身体，拍了拍自己的手。
“祝你下辈子，嗯，有个好听点儿的名字。”
王二虎眼睛一瞪，还想分辩什么，就被几乎无穷尽的剑气压成了碎末。
宋擎抬头，看着面前三人。
站的站，坐的坐，躺的躺。
他冲着欧烈一拱手，说道：“事情已经解决了，欧头儿，我先带小蓝儿去吃晚饭了，你们早点回家。”
宋擎指了指躺在地上的李让，补充道：“他要早点救治，不然会落下病根。”
欧烈抬手还了一礼。
再抬眼的时候，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江心的石碑依旧矗立。
江风猎猎。
好似亘古如此，无事发生。
李元豪搀起自家弟弟，和欧烈并肩而立，说道：“小宋道长这身修为，堪称超凡入圣。”
“你说我们该做些什么，来表达对小宋道长的感谢之情呢？”
欧烈摇头道：“什么都不要做。”
迎着李元豪疑惑的目光，欧烈解释道：“闲云观本身就是超凡脱俗的势力。啥也不缺，啥也不要。”
“我去年曾经想过，给小宋道长铸一块‘宋圣’的牌匾。”
“后来昊龙前统领紧急叫停了我，问了才知道，原来他已经给小宋道长的师父，送过这么一块牌匾了。”
李元豪感慨道：“昊龙统领在维护人际关系这方面，确实是手腕高深。”
欧烈无奈道：“毕竟是在世真龙。”
李元豪点头道：“不愧是在世真龙。”
-
闲云观的后院。
气度风流的观主坐在桌边饮茶，右手边是个文士模样的男人。
观主宋诩是个面容俊秀的风流道士，如果不是霜白的两鬓，说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一定会有人相信。
他开口说道：“碧水江的封印破了，按照当初你给我的说辞，至少还有十年它才会破。”
宋诩眯起了一对丹凤眼，轻声说道：“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说法啊，陈岳昭？我们的天下第一封印师居然也会胡吹大气吗？”
陈岳昭一身文士打扮，满不在乎的抿了口茶水，说道：“打住打住，你还没嗝屁呢，我是个锤子天下第一。”
宋诩继续说道：“那你总要给我个说法的。”
陈岳昭放下茶杯，翻了个白眼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宋诩笑道：“你的那张敕神符。”继而又补充道，“当然我不白要，我会送你一块匾额，作为交换。”
陈岳昭不再说话，只是默默抬手，拿出自己最近画的所有符箓。
敕神符，那是他陈岳昭都画不出来的古老符箓。
全天下恐怕也就这么一张。
果然啊。
这个江湖已经忘记了被宋诩统治的恐惧，毕竟一代新人换旧人，传说总会褪色。
但作为亲历者，陈岳昭绝不会忘记他们那代人对宋诩的评价：
“这个世界上的宝贝只分两种，宋诩的，和宋诩不知道的。”
陈岳昭一边在心里痛骂宋诩的不要脸，一边运转浑身灵力，准备等会儿一股脑把符箓都砸出去。
能拖住这臭不要脸的多久就多久，只要一息的空档，他陈岳昭就有信心凭借一手五鬼搬运之术逃出生天。
至于什么封印破了之类的说辞。
别说是封印破了。
就算是这天下的封印某天都没用了，你宋诩活着，人间能乱吗？
可能吗？
你宋诩就是馋我的宝贝！
-
宋擎抱着小蓝儿回观的时候，自家师父正在道观门口送客。
文士模样的中年男人，衣衫破烂，左眼眼眶青紫，肩膀上还扛着一个巨大的牌匾。
宋擎好奇问道：“师父你朋友吗？”他冲着文士稽首行了一礼，问道，“怎么不留下过个夜？”
宋诩明显心情极好，笑道：“这是为师的好友陈岳昭，他来的匆忙，家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陈岳昭看了眼宋擎。
瞳孔骤缩。
又看到趴在宋擎怀里睡觉的小蓝儿，浑身灵气几乎停滞。
他回头看了一眼宋诩。
宋诩不管他，冲着自家徒弟笑道：“我把我最珍贵的牌匾送他了，以后你要是有空去华山玩儿，大可以吃他的住他的，不必害臊。”
宋擎探头看了眼那牌匾。
一行烫金大字。
“你可以永远相信宋圣”
宋诩露出了缅怀的神色。
“这是当年师父还在降妖除魔的时候，昊龙统领送我的。这可是凝聚了无数民意功德的匾额。”
陈岳昭没好气的接道：“行了行了，知道了，我绝对不亏。”
他又转头看向宋擎，夜幕深沉，明月高悬，少年郎身上披着好看的月光。
这位符箓通神的大能欲言又止，最后化作一声长叹，说道：“要是遇到敕神符难以解决的事情，你可以来找我。”
“你师父虽然强，但他只会打打杀杀，是个莽子。”
“什么宋圣，当年刚开始修行的时候，连御剑飞行都不会，天天撞墙。”
最后陈岳昭又叹了口气，也不再道别，身形化做长风，混入满天月色。
宋诩心底响起了这位老友的温醇嗓音：“我还有一张敕神，隔些日子给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