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不得不安排了朋友帮忙照顾水站,带着陆唯踏上废土。而他的良苦用心确实得到了回报。
不到十年,镇东的沈记水站因为运营成本低和快速便利,迅速霸占了清泉镇平民供水和对外贸易市场的一半份额,这还不包括酒水的贩卖。其余三家持有水牌的势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可惜师父离开的时间太长了,他的朋友也在几年前去世。沈姨性格温和,沈老二又没什么本事,各方迅速反弹,偌大的家业开始被一点点蚕食。
等他们明白过来时为时已晚,沈姨的退让态度更加速了竞争者肆无忌惮的掠夺。
到了近几年,沈记水站对外贩卖的酒和水,只有不到百分之十能收到货款,更多的不是被抢走,就是被买家以各种理由扣押和霸占。
老板无能又没钱,底下雇佣的人不是被买通搞破坏,就是偷偷中饱私囊。市场、财力和人员的恶性循环下,曾经辉煌过的水站用一落千丈来形容不为过。
这个月连水钱都交不起,被水库切断了供水。
“你来之前,水站账上一分钱也没有,人都走光了,能拿的东西也都拿完了,就剩下我和老二。”
沈姨一口气讲完,像是放下了沉重包袱似的长出口气。这个担子压的她太累了。
陆唯这才明白师父当年为何抛家舍业,带着他背井离乡在废土当雇佣枪手。
这些往事,师父偶尔才会零星提起,因此他现在才知道来龙去脉。
十几年的经营,牵扯的利益太多了,错综复杂。
目前当务之急,是先解决钱的问题,让水站重新运转起来。
陆唯仔细翻看水站的销售记录,主要分两块业务,一是对普通镇民的零售,另一大块是对非个人的批发。
近几年,竞争者通过压低镇民供水价格,把零售的市场抢走,而批发这块干一单亏一单,造成窟窿越来越大。
记录显示,不仅对镇外的批发贩卖很难回款,就算是清泉镇内的酒水订购,也没几个按时给钱的。
下游欠钱不还,上游堵门要账,这生意能好才怪。
造成这一切的核心原因是水站没有能镇得住各方的实力。
陆唯决心改变这点。
他仔细看了下账本,发现一个叫“万商”的旅店从水站购进酒水,欠款已超过五十万。
这么大笔的资金,足够水站一个月的日常开销。
陆唯弹弹纸单,既然如此,就先从这个“万商”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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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镇上平民区的高档旅店,“万商”装修的还算不错,占地也不小。旅店内有发电机,门口像模像样挂着霓虹招牌。
两个彪形大汉跟门神似的一左一右站在正门两边,每人腰间都配着双管短喷子,虎视眈眈盯着每个进出旅店的人。
清泉镇每天往来的旅客很多,很多是来买水的旅行商队。这些商队大部分不用车而是用马匹或双头牛作为交通工具。
因为牛马不需要专业维护和保养,各种地形均能应付,很受旅行者和商队的青睐。
时值高峰,旅店门外人声鼎沸,几十匹牛马打着响鼻,把路堵得死死的。旅店的马厩和牛棚快满了,伙计们忙前忙后疏导。
陆唯把车停在远处,狗儿留在车上看守。为了更了解情况,陆唯拉上了沈老二。
沈老二这会儿对陆唯是又怕又恨。
一个被自己偷着打过不知多少次的小野孩子,长大了却成了敬畏的对象,这种落差让他很难受,就如同几年前他还是镇上最大水站的当家人之一,无论到哪都是前呼后拥,现在却跟条丧家犬差不多。
“万商”既提供住宿,也提供餐饮和娱乐服务。大堂里食客不少,角落还有牌桌和台球桌,在这里出入的女性大多是十八九岁的美女,脸上都涂抹着廉价的自制化妆品,明明涉世不深,眼中却满是纸醉金迷的渴望。
刚刚进门,就有不少炽热的目光将陆唯和沈老二上上下下扫了一遍,大多停留在沈老二身上。
说起来,陆唯虽然长得不错,但穿着还是毛皮、棉布等粗制衣服。反而沈老二体态肥胖,穿的是旧世界的灰白色肥大正装,只不过有些破损。
男人长相在这个世界没什么价值,体胖说明不愁吃喝,可惜沈老二的行头明显有些落魄。
很快这些目光就收了回去,换成了鄙夷。
俩人找个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递上菜单,陆唯刚吃了饭,简单要了一瓶酒。
沈老二知道是来要账的,也不客气,反正要么成功要么挨顿打,也不差这一顿霸王餐。所以什么炸双头蜥蜴、大毒蜂卷饼、烧两脚鱼、土豆炖鼠肉等等点了一大桌子,还要了两罐昂贵的牛肉罐头。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沈老二甩开腮帮子,撩开后槽牙,一手筷子一手勺,吃的满头大汗,吧唧嘴的声音令人侧目。
陆唯尝了尝酒,所谓一瓶,其实也就七两,用旧世界遗留下来的塑料瓶装着。
酒是用大米酿制的,加了特制的配料,味道醇厚。陆唯小时候对这个香味很熟悉。
看了下价格,一瓶五十。
“别看了,”沈老二满嘴油腥,嘴里大嚼特嚼。“我一闻就知道是我们水站的货。”
陆唯盯着他。“你是个男人,怎么能坐视水站成了这个样子?”
沈老二忙碌的手停滞了一下。
“我又不是姐夫那样的能耐人,我就一条命。”
能耐人......这个词让陆唯回想起小时候,沈老二虽然对他很苛刻,但对师父却有着深深的崇拜,到哪里都跟着,逢人就说姐夫是位能耐人。
可惜,能耐人已经不在了。
沈老二沉默半晌后继续开吃,吧唧嘴声音很快引起了一群路过的年轻美女们注意。
为首的女人身材高挑,戴着昂贵的狐狸皮的围脖,见了沈老二后故作夸张道:“哟,这不是沈二爷吗。怎么现在又有钱了?敢来这里吃饭。”
跟着她的女伴们咯咯直笑。
“看他吃的那样,有俩钱也是一个废物。”
“就是,我当初就说他像头猪,你们还不信。”
“哪不信了,他不光吃的像猪,连那事也是吭哧吭哧......”
“哈哈哈......”
沈老二脸涨的通红,低着头不吭声。
围脖女翘着下巴,戏谑道:“沈老二,去年你还说要给我买个项链呢,既然有钱了,什么时候兑现啊?”
“你从我这偷了不少钱了,还想怎样?”沈老二依然头也不抬,只是握着勺筷的指节因过度用力全泛白了。
围脖女一听立刻叫起来:“什么叫偷?我们几个姐妹陪着你那么久,拿你几个破钱,居然说我们偷?”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个样子。”
“陪着你这头猪,你知道我们得忍着多大的恶心。”
女伴们也不干了,嗓音提高,惹得旅店里的人们都看过来。
沈老二头更低了,任她们吵骂,一句话不说。
脚踩落魄人是一种乐趣。见众人围观,围脖女越骂越起劲,激动时干脆推了沈老二一把。
正好沈老二手里的勺子插在菜汤里,被这么一推,紧绷的手一抖,勺子弹起来,把一勺汤汁溅到了狐狸皮围脖上,留下了大片污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