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来办事,胖主管恢复了底气,换上另一副面孔。他把小女孩推开,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本子,手指舔舌头翻了半天纸,慢吞吞说道:“沈记水站,水费按月结算,上个月没交,欠费四十四万五千零二百二十块三毛。”
清泉镇水价成本按照几毛钱一斤卖给各家水牌势力,沈姨那里有账,因此陆唯来之前就知道这个欠费数字。他把提包放在桌上打开,点出一捆捆钞票。
“欠款交情,可以开闸放水了吧。”今天水站开张,陆唯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
“慢着,”胖主管摸出根烟点上,悠悠道:“还有滞纳金呢。”
清泉镇曾提出过如出现拖欠水费,要收滞纳金的要求。但是这么丰厚的利润,这些年下来也没哪家欠过钱,所以从没收过。沈记水站算是头一份。
陆唯直接问:“多少?”
胖主管吐个烟圈,半眯着眼,“这个要等财务到了之后才知道,我算不清。”
按照沈姨的说法,当初定的滞纳金是每个月百分之十的标准。陆唯数出四万五拍在桌上,道:“这些应该够了吧。”
“我都说了算不清楚,”胖主管看都不看,“多收了或者少收了怎么行?”
陆唯明白了,根本不是什么钱的事,这胖子明显是故意找事。
既然这样,他反倒不急了,拽了把椅子坐下,也拿出根烟抽起来。
两人就这样边抽烟边对视着。胖主管仗着公家身份,摆出毫不在乎的模样,只是没三分钟就败下阵来。眼前的人目光深邃,身上透露着一股让他发自内心的畏惧气息,坐在这个人的对面,每一秒钟都是煎熬,好像面对的不是同类,而是天敌猛兽。
胖主管脑门沁出汗珠,心中暗骂小森水业的货运班头。也不知道小森水业从哪听到沈记水站要重新开张,昨晚特意送过来这个小女孩让他开了,还帮他解决了一个难题,要不是因为这些,他也不会帮忙找这个茬。
正当他坐立不宁时候,门再次推开,一个工人风风火火闯进来,说道:“主管,不好了,小森水业的班头进了竖井隧道,半天都没回应了。”
“什么?”胖主管“咣当”一声从床上跌坐在地,也顾不得疼,连忙问道:“那通向山坡区的水闸修好没?”
“没有,现在还是无法给山坡区供水。”
“逆游鱼小队来了吗?”胖主管不死心。
“听说昨天镇西新扩建的区域出了大事,所有小队都到那边去了,营地根本没什么人。”
胖主管如遭雷击,洗身汗唰的流了下来,嘴唇直颤,喃喃道:“完了,这下可怎么办......”
工人也急的直搓手。
陆唯弹弹烟灰,“出什么事了?”
工人见他跟主管在一起抽烟,以为是主管朋友,倒也没有隐瞒。原来中央水库下面是清泉镇旧时的避难所,水站的管道就铺设在维护隧道里。后来修建了山坡区后,将自来水管也接过来,这样水库可以直接向山坡区的住户们提供管道自来水,而不像平民区的百姓还要自己拿桶打水。
结果今天凌晨,避难所的供水水闸坏了,管道断水。工人下去后发现从墙壁上钻出不少变异蠕虫,这些虫子喜欢潮湿的地方,又钻不到地下水层那么深,只好跑到这里,每年都会有几回。
以前遇到这种情况,由逆游鱼小队安排队员下到管道所在避难所隧道中将其消灭即可。往往半个小时搞定,所以哪次也没耽误山坡区的供水。
谁知今天碰巧逆游鱼小队全部出动,胖主管就找了小森水业的班头下去帮忙,那人号称干过商队护卫,对付这种问题小菜一碟。没想到快一个小时了,也没见人出来。
变异蠕虫虽然攻击性不如活尸等怪物,但杀伤力也不算小。那班头很可能轻视了这点,丢了性命。
关键人死了事小,断了山坡区的供水事大。
要知道那里住的都是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很快天就要亮了,一旦发现大面积断水,那些太太小姐们起床后洗不了脸,胖主管可要就吃不了兜着走,丢饭碗都是轻的。
“这下可如何是好。”
胖主管想组织工人敢死队往里填,但隧道宽窄只够一人行动,排队进去没效果,必须找一个高手。心急火燎中,他突然想到了陆唯的眼神。
对啊,这人全副武装,自信强大的气场不是装能装出来的,让他去也许有机会。
胖主管忙连滚带爬过来抓住陆唯的裤腿,跪在地上涕泪横流,“水闸不修,管道就无法通水,不光山坡区,沈记水站也是一样。只有除掉蠕虫,才能恢复供水。”
“求求你,看在我以前对沈记水站也不错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
陆唯按熄烟头,“这可是玩命的活儿。”
胖主管一听就知道有戏。陆唯不像那个吹牛吹得自己都信了的废柴班头,越是镇定说明越有把握。他声泪俱下,“只要你能解决下面的变异蠕虫,我指天发誓以后绝不为难沈记水站,以后就算再拖欠费用也不会停水。”
担心陆唯不信,胖主管爬到神像面前又是发誓,又是抽自己嘴巴。
他也没办法,水库主管的差事确实是肥差,但没什么权力,他也是靠裙带关系得了这个职位。山坡区的大佬太多,随便哪个都能轻松按死他。
“那滞纳金......”
“不要了,一个子都不用。”胖主管赶紧将钱抓起来一股脑全塞给陆唯,只要上面没人追究,这种可收可不收的钱他完全可以做主。
“知道了。”
事关水站,陆唯也无法袖手旁观,况且还能省下好几万的费用。他跟着工人来到一处竖井,工人们正用手电筒往里面观瞧。
听说又有人要下去,这些工人都赶紧拿来各种工具。毕竟因为维护不得力,导致蠕虫钻进来弄停了水,他们也要受罚。
“里面有通风管道,不用担心没氧气。”工人给陆唯拿来一支气压喷油枪,在枪口有燃火器。“尽量别用枪,管子打坏了很麻烦。而且这玩意对蠕虫比枪好使,只不过要记得及时加压,否则喷不出油。”
陆唯顺着梯子进入竖井,工人又递给他一个射灯帽,可以戴在头上。
“就一条道,不会迷路的。”
陆唯点头,把帽子戴好,拧开了射灯,惨白的灯光打下去,照亮大片水泥墙壁。
竖井很深,但通风还不错,没有沉闷的感觉。陆唯下到底,两侧的隧道各有一扇铁门,左边挂着大锁,右边打开。隧道的设计直径在两米二左右,但长年累月下来有所降低,他站直身子,射灯正好可以贴到顶。
隧道壁很是潮湿,有某种苔藓的腥味。水管管道沿着墙壁不断向远处伸展。陆唯连续扳动油瓶的加压扳手,直到发紧为止。他打开点火器,在喷枪口前面燃起小火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