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族太弱了

　　贾方刚刚坐定，一名有些瘦削却精神奕奕的清秀少年捧着一杯香茶送到他的面前。他望着这名少年，眼中颇有几分劫后余生的意味。

　　“父亲，孩儿有一事不明，欲向父亲请教。”

　　贾方立刻警觉起来，向左右扫了一眼，压低嗓音说：“为父知道你的疑惑，其实为父心中充满了同样的困惑。”

　　沉吟片刻，他继续说：“荡魔神将突然来到人间，与往年的时间不符。以往选拔人族俊杰加入神军并不会出现神将大人这样位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将领，只需一些普通将领即可。人族孱弱，普通神族将领和士兵就能够轻松击败人族中最杰出的英才。”

　　“这次荡魔神将竟亲自率领神军前来，可见神皇对此次征调人族的重视。然而又极大的放宽了选拔条件和范围，与以往宁可没有也不能滥竽充数的选拔背道而驰，实在极为蹊跷。”

　　“还有，虽然每次神族降临，我们都会准备礼物奉送以表敬重之意，这次荡魔神将却明目张胆地暗示为父只需奉上贵重礼品，就可以让你留在人间，不必前往神界。莫非这些被征调的人族十有八九将永远不会再回到人间了？”

　　说到这里，贾方抬起眼睛注视着少年，眼底闪烁着几分庆幸。

　　“根据父亲的说法，难道之前前往神界的人族无性命之忧吗？”

　　“虽不能说全部安然无恙，在与魔族的战斗中，往往是神族一马当先。即使人族加入神族后，进行训练，在面对魔族时依然胜算不大。因此只要不鲁莽冲动，建功心切，人族是能够存活下来的，反而是神族将士屡有伤亡。”

　　“如此说来，神族确实对我人族庇护有加，不愧人族的守护神。”

　　“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确实如此。以往神族选拔人才时，多少会接收一些贿赂，但我人族也是诚心实意甘愿为其奉上。此次神将大人竟然一反常态，实在蹊跷至极。莫非魔族有什么大的动静？神族不是一直牢牢地压制着魔族的？为父实在有些想不明白了。”

　　“父亲可曾亲眼见过魔族？”

　　“魔族？”贾方眯起眼睛，摇了摇头。

　　“自从很久很久以前神族大败魔族，独占上界与下界的通道，人间再没有出现过魔族。据返回下界的人族传言，魔族乃极为残忍的种族，喜好黑暗力量，做事不择手段。”

　　“根据人族史书记载，魔族曾经疯狂屠戮人族，妄想永远奴役人族，后被神族毕其功于一役，大败魔族，从此人间得享太平。”

　　“如果传言有误，甚至史书有误呢？”

　　“大胆！此话切不可再提起，否则休怪为父无情！”贾方有些恐惧又有些愤怒地对着少年低吼。

　　见到父亲动怒，少年连忙认错，内心却不以为然地思忖着：“没见过又怎可妄下定论，尽信于书？若如此，人只需待在屋内天天读书就好了，何必拜师交友？”

　　少年名曰贾文。

　　像贾方一样，不少城主也对神族的做法疑惑不解，但再没有一人像贾文那样对有关魔族的记载提出质疑。

　　类似留阳城发生的事情，在涤魔神将、驱魔神将和殇魔神将降临的城池也在上演着。

　　这三位神将分别征调了五万一千一百一十人、四万九千零八人和五万四千零三人。加上四位神将的部下前往各个小城池征调的人族，此次共征调了总计约一百万的人族。

　　一百万鲜活的生命即将在进行的神魔战争中消耗殆尽。

　　荡、涤、驱、殇四大神将奉神皇旨意大肆搜刮人族之时，木余陪着小蝶，带着木子在人间漫无目的地四处游玩。

　　不知是有意还是巧合，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神族将士，木余偶尔会抬头凝望远方出现的长长云彩。

　　第四天傍晚时分，天空中先后出现了若干扇金光灿灿的拱形大门，引得小蝶一阵惊呼。木子愣愣地注视着这一奇观，木余反而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大门消失的刹那，木余似乎打算腾空而起，却瞥见了小蝶，最终按下身形，没有动弹。那天晚上，木余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连小蝶都没有纠缠他。

　　四大神将携带着百万人族离开的第二天，木余陪着小蝶朝附近的城池走去。

　　一连几天都游走于青山绿水之间，小蝶感到有些无聊。毕竟幼小的她对山山水水很难产生多大的兴致，更喜欢有好吃的，有好玩的城池。

　　得知目的地之后，小蝶欢欣雀跃，兴奋地跳来跳去。尽管木子没有任何言语和动作的表示，闪着光芒的双眼表达着相同的情绪。

　　木余摆脱了昨日低沉的心情，一路上耐心而详细地解答小蝶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时不时地对木子投以慈祥的目光。木子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

　　终于，三人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城池面前。虽名曰城池，却没有高大的城墙，仅有象征性的极为简易的城门和低矮的城墙，不过却绵延数十里。

　　木余不禁暗自感叹，长年累月在神族庇护下的人类早已习惯了安逸的生活，不再有警觉之心，也难怪人族很难再有可以比肩神族或者魔族顶尖高手的强者。

　　城门和城墙极为简陋，城门之上却镌刻着“留阳城”三个鎏金大字，笔走龙蛇，也算气派。在某种程度上，这三个字表明了这座城池的高贵之处。

　　三人走到城门下，没有遇到守门军士的盘问，因为他们正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摆摊贩卖。

　　进入城门后，映入眼帘的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传入耳中的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吆喝声。街道两边林立着各种各样的商铺，商铺后面则是高低不一的亭台楼阁。沿着街道往城中心延伸，楼阁越来越高，样式越来越层出不穷。

　　这一副盛世太平的景象并未令木余安心，相反他的内心深处隐隐回荡着忧虑。

　　除此之外，他的耳边响起对于神族征调人族一事的议论，几乎全是对自家男丁荣幸加入神军的炫耀和对神族的崇拜及感激，根本没有意识到从此之后天人永别，再无相见之日。

　　木余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

　　小蝶被繁华喧闹的景象所吸引，一路东张西望，时不时钻进一家店铺，害得木子左追右赶，却始终近不了身。

　　对此，木余倒没有丝毫紧张和担心，他自信没人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伤害到小蝶。

　　木余心事重重地跟随着小蝶，木子则扮演起付账先生和背包小跟班的双重角色。

　　在神族养尊处优惯了的小蝶，完全不知道吃东西，拿东西要付钱的道理。往往看见好吃的就吃，看见稀奇的玩意儿就拿，木子便赶紧将钱递过去。

　　小孩子又总是很容易喜新厌旧，刚吃两口的松糕被色味俱佳的冰糖葫芦替代，竹蜻蜓又被蝴蝶小发夹取代。木子只好将小蝶丢弃的各种东西收起来。不一会儿，他身上就背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长了腿的布团呢。

　　终于，小蝶停了下来，木子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她对木子露出嘲弄的笑容，天真无辜地说：“木子哥哥，你怎么累成这样了？”明亮的大眼睛却在说：“木子哥哥，你也太弱了吧。”

　　木余面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却起了波澜，不禁感慨道：“人族终究在先天上差了许多。虽然木子背着包裹，却比小蝶大了三岁之多。小蝶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木子却狼狈不堪。”

　　“神族尚且人人尚武，人族却心满意足地囿于神族的庇护之下，着实可悲。如果人族再不发奋上进，恐怕将永世做为神族的附庸存在，再无自立于天地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