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早上九点，苏成骑着自行车，到了生科院楼下。他在楼下深呼吸数次，这才缓缓上了二楼，往会议室走去。
送给武道诚的那瓶无水氯化钙，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武道诚打电话让苏成转告一声，让流星化工厂的老板今天来生科院，谈一谈合作的事儿。
今天要好好演场戏，不能让武道诚他们看出来，他苏成这个化工厂老板，实际上是个黑作坊坊主。
那些高纯的无水氯化钙，可都是在办公室的小黑屋里分装的。
低价高质量的高纯试剂，在相关领域，的确是抢手货。
但是面板提纯的试剂，含不含影响实验的杂质，除了纯度高，是否还达到了药用级。这些他心里没有一点儿数，要是有人问起来，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随着提纯上限的提升，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然而，他未必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如果这次洽谈失败，高纯试剂现在不能杀出一条路，形势比人强，那他将很可能重蹈重生前的覆辙。
眼看着到会议室门口了，正巧武道诚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看就只有苏成一个人，不解道：“怎么，你们老板没跟你一块儿来？”
“老板委托我全权处理，让我跟你们谈。”
“进来吧。”皱了皱眉，武道诚带着一脸失望，回到了会议室的座位上。
一个女教授往门外看了看，“咦？你不是那个搞销售的吗？你们老板怎么没来？”
“人家老板忙，看不上咱们这点儿蚊子肉。”武道诚言语中透着不快。
屋里坐的，副教授和教授共计十六位，大半个生科院的科研带头人都来了，可见他们对流星的高纯试剂是多么地重视。
然而流星只派了个跑腿儿的业务员，还这么年轻，显然是瞧不上生科院的业务。
一看阵势这么大，苏成有些受宠若惊。
愣了片刻，他故作尴尬笑了笑，“那个，我们老板出国了，暂时回不来，而不是不重视咱们这一块儿。”
“既然这样，那咱们散了吧，等你们老板回来了再说。”一个教授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嘴巴没毛，办事不牢。他觉得苏成太嫩了，比自己的学生都小，谈了也是浪费时间。
见其他人也要起身，苏成忙道：“咳咳，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吧。其实，我就是流星化工厂的老板。”
武道诚禁不住乐道：“你不用糊弄我们，这事儿只能跟你们老板谈。既然你们老板出国了，那我们就等等，反正也没那么着急。”
“是啊，有些事，你做不了主，就不要勉强自己了。我们已经决定跟你们合作了，这单子跑不了，这一点你放心。”另一个白发苍苍的女教授道。
“你是担心我们绕过你这一环吧？你帮化工厂的老板跑业务，他还能卸磨杀驴不成？就是他真这么绝情，我们把几个实验室生物试剂和耗材的业务给你，不就成了？”武道诚一旁“看出”了苏成的心思，补充道。
一看有三个教授都拉开门出去了，苏成一急，拔高了嗓门儿：“化工厂真是我的，其实，我是个富二代！”
“富二代？”
教授们不由面面相觑，深表怀疑，富二代哪有自己跑腿儿的。他们有些人，还见过苏成的那辆自行车。
清了清有些刺挠的嗓子，苏成接着道：“诸位都先坐，都先坐。化工厂真是我的，你们就是再等十天半个月，下回来的还是我。”
“那……我们就姑且先相信你。”武道诚犹豫片刻，“大伙儿都回来吧，看他有什么说道。”
就这样，教授和副教授们将信将疑回到了座位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苏成。
叹了口气，苏成看向众人，学着影视剧里的桥段，一点一点代入富二代的情绪，“不知道各位教授，对我们富二代这个群体，了解多少。
“其实呢，我们这个群体是很可悲的，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光鲜。不管是年轻有为，能被家族委以重任的，还是不学无术混吃等死的，只要家族中的长辈们还在，我们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婚姻、事业，甚至该穿什么，要去参加什么聚会，能交什么朋友，都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有几个教授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表示认同，还是让苏成继续说下去。
“我呢，不想毕业后的生活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就跟父亲立下字据，要自己出来闯荡闯荡。于是，就有了流星仪器化玻，就有了流星化工厂。我们要走的，就是厂家直销的路子。”
“如果三年后，我一事无成，就还得回去接受家族的安排。我这么年轻，怎么甘心回去娶个不喜欢的富家千金，成为联姻的工具呢，是不是？”
“行了行了，就算化工厂是你的了。咱们谈一谈合作的事儿吧。”有个副教授不耐烦道，也不知道他是嫌苏成啰嗦，还是嫉妒富二代。
“好吧好吧，诸位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苏成刚带入情绪，还有些意犹未尽。
彼此看了一眼，有个教授问了个很直白的问题：“我们想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压低价格抢占市场，然后等占领市场后再涨价？”
“那不会的，咱们甚至可以就这个单独签合同。”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问道：“你们是分装的吗？”
“大姐，怎么会呢！就这个质量的试剂，国内外谁分装敢卖这么低的价格？就是走私，这么卖也亏本儿不是。”
……
半个多小时后，苏成额头见汗，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我就在原来的价格上，再给咱们生科院打个九五折。
“各位都是业界泰斗级人物，还望能够多帮忙宣传宣传。毕竟咱们这个行业，不大方便打广告。祝咱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教授和副教授们笑着鼓掌，对“业界泰斗级人物”这个评价，很是受用。
到目前为止，双方算达成了合作意向。
这些教授们，问的问题都很细致，纵是苏成昨夜查阅了大量化工行业的资料，也只能马马虎虎糊弄过去。
教授们虽然对苏成的回答不大满意，但是那瓶无水氯化钙的质量摆在那儿呢，合作是必然的。
不管走私的也好，故意压低价格也好，他们要的是产品。到时候试剂公司出了事儿，也找不到他们身上。
苏成是老板，又不是专业的技术人员，能对化工厂这一块的问题回答个七七八八，证明自己不是个跑腿儿的业务员，对他们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来到楼下，苏成擦了擦额头的脚汗，骑上车，前往理工大学。上午虽然一个送货的单子都没有，但是他心里高兴得恨不得跑去财经大学，抱着沈琳亲一口。
三天后，理工大学的实验室还没跑完呢，苏成决定先雇个人在办公室坐镇，跟已经谈好的客户联系业务。
这两天，他一边跑实验室，一边又要在手机企鹅上回答客户的问题，有些手忙脚乱。
能直接答得上来的问题还好，答不上来的，得给同行打电话或者网上查。而且还要出送货单，一不留神就容易把哪位给忘了。
等傍晚回到办公室，他在69同城上，发了条招聘信息。结果当晚七点多，就有人打他手机，表示想明天过来面试。
挂了电话，苏成神色凝重起来。打电话来的那个女生，竟然是造成他第一次创业失败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