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定村村民的祖先原本便是大齐开国时流落中原的外族,生来好斗。但安安稳稳的过了这么些年,到了如今,若不是逼得退无可退,又如何会放下安定日子不过起来造反?”谢向晚目光幽深的看了一眼窗外,继续说道:“事情到了如今这田地,除了那张虎是个胆大妄为的聪明人,裴弦作为知府却先是挪用赈灾银,后又瞒而不报,以至于如今以张虎为首的叛民的气焰甚嚣尘上。裴弦所为才是真正的大错。”
“阿姐,我还是有一事不明。”谢幼毓却还是皱眉问道:“照阿姐的意思是宋大人是来查这件事情的,可为何不暗访?如此光明正大的来这,岂不是打草惊蛇?”
“既不明白,今天回去便好好想想。”谢向晚却并不为他解答,提醒道:“好好想想这件事情所有人物其中的关系,明日将你想的答案告诉阿姐。但是切记,这件事情不许告诉任何人,父亲和母亲不行,安曲也不行。”
“阿姐,我明白的。”谢幼毓在三姐姐的眸子里看到了期盼,虽还是有些不明白,却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小少爷,这会子到了吃药的时候了,王嬷嬷正满园子找您呢!”暖雪端着从大厨房拿来的玲珑糕从外边走来,踏进内院这才瞧见里面站着的谢幼毓,含着笑道:“您可赶紧去吧!”
“哎,”谢幼毓这几日听到‘喝药’两个字就头疼,这会子听到王嬷嬷还满院子找他,更是一张白嫩嫩的脸都皱到了一团,抱着谢向晚的手撒娇:“好阿姐,你可帮帮我吧!那药又苦又涩,王嬷嬷还非要逼着我喝下一大碗,我实在是喝不下去!”
“王嬷嬷也是为你好。”谢向晚好笑的拍了拍谢幼毓的脑袋,道:“而且这药方是我给王嬷嬷的,你以为求我就能逃得掉了?且你过了年都要十一岁了,是个大人了,怎么还怕苦?”
“阿姐你说得对!我已经是大人了!大人不怕苦!那我去了!”谢幼毓一听确实是这个理,只能叹了一口气,皱着包子脸起身,颇有‘壮士断腕’的悲壮感。
谢向晚重生以来一直沉甸甸的心情在这一刻看见谢幼毓可怜的模样仿佛轻松了不少,也不再逗他,笑着道:“阿毓真厉害,那待阿毓吃完药后阿姐给你做桂花糖吃。”
“啊,真的?”谢幼毓一听,眼睛都亮了,得寸进尺的拉着谢向晚的手道:“那以后每次吃药我都想要吃桂花糖!这样喝药就一点都不难了!”
“少爷,小姐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晴云也从外边走了进来,递给谢幼毓一袋桂花糖,道:“小姐早就做好了,本想着让我送到您那的,刚好您赶巧,便顺手拿回去吧。”
还未拆开那袋子,一股浓郁的桂花香便散了开来,勾的谢幼毓馋虫都出来了,忙拿出一块放进嘴里。
江城地处江南,卖的桂花糕总是甜的腻人。可阿姐做的却不是,甜而不腻,吞咽酥滑,香甜可口,品尝完后更是唇齿留香。
吃完一块,有些不舍的回味了一下舌尖上遗留的味道,谢幼毓还是将袋子给系上了。
阿姐虽厨艺精湛,可却不是个会经常下厨的人。等到阿姐下次再心情好做与他桂花糕也不知是猴年马月,他可要省一点吃。
“阿姐,那我去了。”谢幼毓握紧了手中的桂花糕,有了这一袋桂花糕,那苦涩的药听起来都没有这么可怕了。
待谢幼毓离去,暖雪才将玲珑糕拿到了谢向晚跟前:“也不怪王嬷嬷着急让小少爷喝药,实在是小姐你的方子管用。王嬷嬷从小照顾小少爷,如今看到小少爷喝了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总是急了些。”
“王嬷嬷是个好的。”谢向晚道。
前世王嬷嬷还曾经救了她一命,可惜上辈子被蒙蔽了双眼的她无力偿还这份情了。
“王嬷嬷家的漱四有信回来了吗?”
偶有一片花瓣顺着微风落到了翻开的书页上,新鲜的花瓣散着淡淡的香气,微不可闻。谢向晚轻轻打了一个喷嚏,随口问道。
“前些日子连着来了好几封信后便没来过了。”暖雪背着身整理着谢向晚的贴身衣物,想了想道:“不过算算日子,这几日该到了。”
“小姐,你说你让漱四去广定村做什么?”晴云嘟着嘴问道:“那里都是叛民和流寇,有什么是值得您拿了全部的家当让漱四去办的?”
“险越大,获多。”谢向晚翻着书仔细的做着注释,道:“你只道此刻的广定村处于兵荒马乱之中,又怎能料定便一直如此?”
“广定村地处江南,那里的村民虽为外族移民,但世代在此早已没了好斗的性情,能形成如今之势头,那张虎确实是个谋算高手为其一,裴弦的不作为为其二。”谢向晚道:“朝廷不知便罢了,如今派了钦差来便是定要平息下这场民乱的。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只是可惜了那些村民,不过是在这两个原因之下牺牲的无辜品罢了,他们也只是想要吃饱穿暖罢了。”谢向晚叹了一口气道。
广定村前世的结局太过惨烈,她虽不是菩萨,渡不了众生,却也想在这件事情上尽力而为。
救得了,是善果。救不了,便是因果。
上辈子广定村因为民乱,虽有南嘉鱼,却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仗着宫里有人的裴家为了保住裴楷的官帽,竟然暗中派人将瘟疫引入广定村,以至于广定村无人生还。南嘉鱼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但是面对疫病与无一活人的村子也无从下手。
虽然时隔两年,南嘉鱼还是将裴楷送上了断头台,但是根深叶茂的裴氏一族还是在朝中盘根错节的踞在中央,成了皇室咽喉中那根不得不出却无从下手的鱼刺。
这辈子,她要救下这些在政治权谋下牺牲的无辜村民。并且,她还要以此为跳板,踩着裴楷和裴家让他的爹爹进入京城成为离大齐皇帝最近的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