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寂静。
是这里剩下的,唯二的东西。
吾悠也融入其中,就像墙上的一块砖,空中的一缕气。
他被封住了查克拉,被禁锢了灵魂,被锁住了身体,被扔到了军营的一个角落的漆黑小屋里。
但那都不重要。
最主要的,希望没了。
不只是鬼之国的希望,也是和平未来的希望,常人安稳生活的希望。
他开始以为,与他作战的,是风土两国一时的贪念。
被鬼之国民众背刺一刀,他发现,自己还要面对他人的不理解。这很正常,吾悠可以理解,可以继续坚持,最多是心里有些难过。
之后,渐渐地,不仅他所保护的人,不理解他,自己的朋友也纷纷放弃。
吾悠……也理解。
最后,他的敌人才露出真容……正是这个早已将是非观抛弃,漠视生死,将战争视为常事的冷漠世界。
吾悠突然发现,那些人说的都不错,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是个没有和平、更不需要和平的世界。
这个世界,宛如一个金字塔,每一处都存在阶层上的差别。
上层不在乎下层,上层压迫着下层。
所谓的兴衰变化,也不过是过往的再现。
那弱肉强食的碑铭,长久地耸立在时间之上,坚不可摧。
正义……假的。
友情……也是假的。
同情、理解……存在过吗?
吾悠自以为是地折腾了半天,以为能改变什么。
但事实上,他什么也做不到。
“小子,别难过,这种结局你应该早有预见。”断头男说到。
“我就说,他一定会失败的,那不过是在浪费时间。”奸杀女叫嚷着,无情的用语言继续对吾悠进行鞭笞,“瞪我做什么?我说的不对吗?还是说没把你这个致使他如此的大功臣爆出来,你感觉不爽?”
“我只是不忍心看他被欺骗罢了。”断头男有些不悦,但没有发怒,只是皱着眉给出了解释,“罗砂的弟子都开始为他人思考,我还以为他有所改变,没想到,只是个一厢情愿的误会罢了。”
“一朵白花绽放在了染血的土地上,不想被鲜血染红,就只有凋亡一途。”说话的是个岩忍,他和断头砂忍不是很对付,但吾悠他还是看着很顺眼的,记得吾悠一个岩忍都没杀过。
“别说那些废话了。”奸杀女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如果吾悠成功了还好,既然失败了,谁还管他怎么样,她从地狱里出来,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再次回去。
“小子,你一副要死的样子。最好把身体交给我了,我可不想什么都没做就匆匆回去。我一定要把这该死的世界搅个天翻地覆,让世人体会,我的痛苦!”
话音一落,吾悠的脑海里就安静了许多。
当然,不要多想,只是这女人的话,引起了他们的共鸣而已。
他们的灵魂都被极端的痛苦扭曲成了骇人的模样,不对世界抱有怨念是不可能的。
吾悠的行动让他们以为世界有了改变,但吾悠的经历则确切地告诉了他们,这个世界,和他们死去之时,没什么两样。
“对,把你的身体给我们,我们或许把你的那一份顺便了结。”饿死荒山的人,发出干枯、嘶哑的声音,其中绵延的怨气,像极了夜里的黑暗,无边无际。
“我要宰了罗砂。”
“我帮你把大野木干掉。”
“那……我帮你把土影的孙女上了吧,让她也体会一下我当初的绝望。”奸杀女张狂地喊着,她早就疯了,“什么?她不是风之国的?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爽了不就好嘛,反正这个世界都是如此自私。哈哈哈哈。”
脑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嘈杂,所有人,都在描述着自己想要做的事,用尽了所有听到过的污秽、残忍的词语。
“不。”
这是吾悠的回答。
“不?为什么?”奸杀女现在满心的疑惑与不解,她不明白为什么吾悠要拒绝,明明结局已经很明显。
“因为不想,我不喜欢给别人带去痛苦。”
“怨,与恨,与仇,我分的很清楚。我恨这个世界,它就像一片冰雪沙漠,每个人既是暴风雪中的求生者,也是掩埋求生者的暴风雪。”
“但我们不能因为白色的残酷,就忽略了那些还燃烧在雪原上的篝火,以及那些为了篝火还在四处奔波的人们。例如我,例如那些还没被染成白色的孩子,又或者是一些坚持的、付出的比我还多得多的人。”
“我们没看到他们,但却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我也坚信,他们一定存在。”
“我选择了这条路,抖掉了衣袍上的雪花,一身纯黑地独立于风雪之中。我彰显了自己的存在,便不会做出背叛,成为白色的一员。”
“即便死亡已是注定,我也要用一身的鲜血,染红这片雪海。”
“我要向世界证明,向所有的坚持者证明,我,存在!正义,也在!”
……
显然,吾悠,已经站在了殉道者的位置上。
这是个让人没办法不去沉默以对的选择。
“……什么意思?”奸杀女有些不知所措,是与非,仇恨与希望,一时的快活与飘渺的未来,在她脑子里纠缠不清,“你是想让我们放过他们吗?那群该死的畜牲!这个该死的世界!你永远都在理解他们,那你理解我们吗?你懂我的痛苦吗?”
吾悠无言,他突然想起上次这女人抓住自己时,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那应该,不是错觉,“……那,就将你们的痛苦施加在我的身上吧。这样,我就理解了……”
“……”
“来吧,所有人,我愿意感受,你们的痛苦。”
“这,可是你说的!”女人咬牙切齿,有些哽咽地挤出了几句话。
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可能只是像上次一样,触碰了吾悠的灵魂。所有的疼痛、羞辱、绝望,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吾悠。
一人接着一人……将他们的痛苦与愤怒,全部发泄在了吾悠身上。
吾悠张着嘴,呐喊,无声地,呻吟,飘渺地。
时间变得那么漫长……
没了吾悠在场上搅和,战争的节奏也逐渐落回了两位影的手里。
很快的,他们决定结束这场战争了,决定让鬼之国名存实亡。
紫苑?已经跑远了,临走时还顺手杀死了阻拦她的足穗。
用她的话说,足穗不是紫苑的侍卫,而是巫女的侍卫。现在,她不想做巫女了,那足穗就是个想要控制她的敌人罢了。
“嘁,我还以为你是个圣人,看来,你的心上也没有七窍嘛。”
紫苑甩了甩手上的鲜血,颇感无趣地走远了,“无趣的世界,愚昧的人。想和我那愚蠢的母亲一样控制我?哼,什么相信他人。这个世界,力量才是真谛!”
……
黑暗中,上千亡魂如烟雾般涌动,撕咬着吾悠身上的封印术式。
这是吾悠教给他们的,事关一个交易。
“吾悠,你打算怎么做?”说话的是守鹤,吾悠和他交流时,用的是另一条线程,亡魂们听不到,毕竟它和那些亡魂所在的地方也不一样。
“我?就像之前说的一样啊,向世界宣告我的存在。顺便,死之前,给他们点教训。”
“你要放弃了吗?”
“……算是吧。”
“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可以的话,借你性命一用。”
悚然、冰冷,笼罩了守鹤,死亡,来的如此突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