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秘闻
“你难道没有发觉如月的眉眼与宋月华有几分相似吗？”李凌萧的声音从慕颜的身后传来。
慕颜惊愕地停下了脚步，回身望着李凌萧，月光隔着树荫照下来，他的脸上覆满阴影，显得一双眼睛更加清冽如深潭。
他就用这一双妙目看着慕颜，笑了笑，那笑意是愉悦而又包容的，声音亦如此前那样平静而温和：“这两人你都见过的，你好好回想一下，不难发现，这两人的五官是有几分相似的。”
慕颜愣住了，这句话着实够让她瞠目结舌的，许久，她才问：“那如月难道是宋月华的女儿？”
“极有可能。”
李凌萧的面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怀疑，慕颜亦没有说话，但眼里的询问很是明显。
“苏青出事以后，宋月华就提出要辞官归乡。她的理由合情合理，朕也同意了。但是昨日，也就是东阁被烧了之后，朕忽然发觉，跟在皇后身旁的那个如月与宋月华颇有几分相似。
于是，朕便命人查了宋月华这些年来的出入宫记录，发现崇德五年，也就是十六年前，宋月华曾离开过禁中，长达一年之久。而去向却是不明的，同意她出宫的，便是我的母后。”
李凌萧说着，目光渐转虚无，仿佛透过了十五年的时间，看向当时年少失恃的自己。
“宋月华回宫的时间与如月进宫的时间刚好吻合。而如月从小一直由从前伺候过母后身边的桂娘抚养，直至两年前桂娘病逝，如月才到了曲台院，后来又到了现在皇后的寝宫——凤安宫。”
慕颜整个人呆住了，这个秘密太令她震惊了。她没有想到，看似心如止水的宋月华身上居然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猎猎风中，玉液湖边的花树一株株摇曳起伏，就如一片巨大的花朵海洋，粉红娇白的波浪簇拥着如墨砚一般的湖水，将黑夜中的湖水衬得更加的幽暗无光，如一口巨大的深潭，默默地吞噬下周围的一切。
李凌萧看着片片飘落的花瓣，伸手接住一片，可转瞬间，花瓣再次随夜风飘拂远去，他的声音也变得飘渺起来，如从远处飘然而至，说：
“母后在世时，就十分欣赏宋月华的才华和学识，对她甚是敬重。朕猜想，当时母后同意她出宫时，定然是知道实情的，并帮她隐瞒了这件事。不然，仅凭宋月华一个人，很难做到天衣无缝，迄今为止，也无人发现这个秘密。”
慕颜愣住了，她的内心里的震撼惊骇，让她根本说不出话来。她不禁想起今日上午，宋月华那坚定得如成仁取义一样的目光，想来是想与她自己坦白什么事的，而且这件事必然与苏青中毒有关。
又或者，与如月有关。
不然，不会在听到皇后来了之后，会惊惧害怕成那样。
“皇上，颜太妃，凤安宫刚派人传来消息，皇后身边的紫鹃姑娘，刚刚身亡了。”刘公公施礼稟道。
“紫鹃？紫鹃怎么会突然身亡了呢？”慕颜看着刘公公脱口问道。这好不容易发现了线索，又要断了，慕颜心里不免有些焦急了。
“听凤安宫的人的意思，说是今日刚刚入夜的时候，紫鹃房里忽然传出凄厉的阴笑声，过了一会又传出惨烈的哭声。守门的侍卫觉得很奇怪，直接破门而入。
等他们进门后，看见紫鹃手拿剪刀不断地刺向自己，几人刚想靠近，便听到紫鹃痛苦大叫了几声，随即撞柱倒下了，当下就没了气息了。”
“怎么会这样......”慕颜喃喃道，她黛眉微蹙，沉思了一会，望向了李凌萧，问：“皇上，可否容我现在就去一趟凤安宫？”
那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恳求，让李凌萧拒绝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了，只好淡淡说了句：“不要逗留太久。”
“是。”
李凌萧嘴唇微抿，用幽深暗沉的目光望着那纤弱的身影快步地往前而去，连回头都不曾。
他不由得眉头紧皱，声音忽变得如冰一般寒凉，说：“让瞻风去凤安宫。”
风从宫门口徐徐掠过，宫灯在风中缓缓旋转着，明明暗暗。
风起春灯乱，夜里人心悬。慕颜穿过长廊，来到紫鹃所居住的小院。小院位于凤安宫的东隅，庭中尽是翠竹，可在这样的夜里，慕颜闻到的不是清幽绝尘的竹绿气息，而是略显刺鼻的血腥味。
小院中央，铺就了一领竹席，白布遮盖着席上的尸体。宦官掀开白布，慕颜看到一张苍白的面孔，双目紧闭，了无生气。
好在紫鹃的遗容已经过整理，衣饰也换过了，碧青色襦裙干净如新，毫无血迹，只有额上的伤口显露在外，在苍白的面容之上，显得十分显眼。
慕颜心中倍感凄凉，这样一个娴静平和的女子，还是如盛开的花儿一般娇艳美丽，才刚刚开始一段新的人生，便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走向了死亡。
卧房之内，一张垂流苏雕海棠的矮床上，忍冬莲花缂丝锦被叠得整整齐齐；一张连珠团窠绣纹地毡上，陈设着一个矮几两个锦垫；一架四季花卉木衣柜排在墙角。
慕颜在心中暗叹，身怀绝技的人，确实比常人要更容易得到好的待遇。
屋内灯火明亮，窗牖紧闭，熏香炉里的香，估计也才刚刚熄灭不久，还有丝丝余烟冒出，
幽雅的甜香让慕颜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太妃娘娘小心，此香有毒！”慕颜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拽着胳膊往屋外而去。
“你是何人？怎能对太妃如此无礼呢！”小芙气愤地拍开那人的手，挡在慕颜身前。
林小鱼深施一礼，一脸赔笑，说：“瞻风见过颜太妃，刚才一时情急，冒犯了太妃娘娘，还望娘娘勿怪。”
慕颜缓了一口气，这才看向眼前这个自称“瞻风”的人。她大约二十不到的年纪，面容秀气，一双杏仁般美好的眼睛满含笑意，活泼灵动又透着机敏睿智。
一身常见的褚色圆领女官长袍，腰间系着白玉带，挂满了叮叮当当的荷包、香坠、白玉佩、
令信、小刀、火石......
这样一身招摇的打扮，在一众清雅简装的女官中完全就是特立独行的一个了。
“你是？”慕颜看着眼前这个打扮亮眼的女官问道。
“启禀太妃娘娘，这是内翰林院的女官——林小鱼，是受皇上之命前来协助您查案的。”站在林小鱼身旁的小宦官稟道。
“小鱼拜见太妃娘娘，娘娘也可直接唤我瞻风，大家都这么叫我的呢。”林小鱼敛衽施礼。
瞻风，拨草瞻风，见微知著。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少女，笑意盈盈，眼角眉梢蕴含的聪慧与风情，实在是让人讨厌不起来呢。
慕颜不自觉地揣测，深宫之中，居然还有这样机敏大胆的少女，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过呢？这一世的遇到的人、事、物皆有所不同，难道这一世的因缘际会，在冥冥之中皆有所改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