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咫尺天涯
张舍的到访让石府瞬间热闹了起来，唯独池暮绞尽脑汁想着回避。
房中。
石之信缓缓坐起来，满面红光。
“他既然主动上门，我岂有怠慢的道理。”他随即吩咐管家去给朝中友人送请柬，半个时辰后在府中大摆宴席。
“石大人大病初愈就要操劳如此排场，实属不易。”甄游道。
“我重病已久，朝中要务无奈拱手许多，如今是时候给他们提个醒该还回来了。”
“如此我便不多说了，告辞。”甄游微微低头，扯住池暮的衣袖把她一起拉上。
“今日大喜，你也一同来热闹热闹吧。”石之信道。
甄游笑笑，正要婉拒。
“还有你。”石之信指了指他身后的池暮，“让侍女带你去换身体面衣服，一道入席吧。”
而房门外的侍女像是竖着千里耳，闻声后立马进来把池暮领走了。
此时池暮面如死灰，饭没吃饭的哪来力气换衣服，最最重要的是，张舍也在宴席上……
她无比想见他，却不想是以这般的身份。
池暮踉跄跟在后头，侍女几次回头看她，她也觉得这侍女有几分眼熟。最后被带到了廖梅青的房中，她才幡然醒悟此人不就是经常出入廖梅青身边的侍女小苏嘛……
廖梅青本是半躺在床上百无聊赖，见到池暮立刻两眼放光。
“你怎么来了！大人的病好了？”
“大人说要给池姑娘来个体面装扮，我寻思着廖小娘也许能帮上忙。”侍女开口便道。
廖梅青兴奋跳下床，围着池暮转了一圈，然后与侍女嘀咕起来。
“小苏，你的判断是正确的。你要是领着她去找大夫人，体面会有，冷嘲热讽也会有！总之，交给我便是。”
池暮不解：“我平日里的衣服哪里不体面了？”只是换身衣服，为何舍近求远？她房中也不缺衣物啊……
廖梅青哎呀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如果这体面二字是大夫人说的，那你只需穿得普普通通规规矩矩就行。但这话由大人说出，可就是另一番味道了。”
小苏默契地接上话，“简而言之，你听廖小娘的就是，保你能合乎大人心意又不引起大夫人妒忌。”
池暮欲开口，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个糟老头子，哪里值得去费心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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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高挂，石府灯火通明。
石之信坐在大堂正中，大夫人在他身旁，他们左右两侧依次坐着府中贵客和姬妾，一直延续到大堂尽头。
“今晚就当是家宴，各位无需拘束。”石之信朗声大笑。
虽说是家宴，但在场的有不少朝中重臣。管家奉命去送请帖的时候俨然已过饭点，但登门的人依旧陆陆续续。毕竟得知铠戎将军在场，谁都想趁此机会混个脸熟。
张舍端起面前的酒杯，“今晚不知石大人设有家宴，是在下打扰了。”
“多亏命师甄游卦术精湛，算准了今日吉时，身体大好甚是高兴便即时摆了家宴。”石之信将酒杯一转对上了甄游。
“对于大人，在下自是竭尽所能。”甄游轻笑，饮酒。
“忘了给将军引荐，甄游，老夫请来的命师。”
张舍坐在甄游对面，朝他举杯，“甄游命师果然厉害，听闻石大人卧床数月请多少良医都束手无策，命师的这一算，可谓是妙手回春。”
“石大人福泽深厚，只是一时不慎邪气入侵，在下不过是借贵人气运，佐以吉时，一切皆成。”甄游先干为敬。
张舍放下酒杯，“不知命师所说的贵人是何人？”
“池家的小女儿，我算过，她命格极佳。”
石之信突然道，“池暮呢？怎么还不来？”
“大人叫她来了？”姚琼芝在旁小声问道，看到石之信脸色变沉，赶紧叫来侍女去催促。
侍女刚走出大堂迎面就见池暮与廖梅青二人缓缓走来，匆匆瞥过一眼，满是惊讶。
池暮身穿烟青色的衣裙，款式修身，袖口的刺绣是浅色的山水，腰间的配饰只有一颗灰色珍珠，简约而精致。长发披肩，一支叶型青簪将两侧碎发挽起，步步走来，实属耐看。
大堂众人看向她们，形色各异，但都安静了下来。
二人对石之信行礼后，坐在了最外边的两张小空桌。虽早有预料，池暮依旧不敢看向张舍那边，好在空桌很快就摆满了饭菜和甜点，异常饥饿的她再无暇顾它，夹起一块里脊肉往嘴里送。
石之信将在座的反应看在眼里，虚荣心作祟，便借着酒劲儿当众宣布。
“命师口中的贵人便是我未过门的姬妾，池暮。”
尚书大人要迎娶姬妾冲喜在王都早已传开，只是此刻宾客们的目光在池暮与廖梅青之间打转，琢磨着哪位才是传说中的命格极好之人。
石之信洋洋得意，起身往外走去，直至停在池暮跟前，弯腰。
池暮手中的桂花酥被捏变形，在石之信靠过来之前迅速丢掉食物，双手背在身后，石之信的手顿在半空中，捡起掉落在桌上的桂花酥放回她碗中，眼中并无责怪，笑意盈盈。
池暮被看得心中发麻，头越埋越低。
右臂突然被人用力抓住，然后一股力道把她往上提，她瞬间被迫站起，望向众人投来的目光，唯独看清了张舍。
他也在看她，嘴角还是温柔的笑，一如当初。
池暮真不知此情此景该作何表情，但自知与他的距离已是千里。
“能娶此女子，当真是石某之福。”石之信把池暮拉近几分。
“石大人心急了，还没过门呢，就把人藏在府中了。”有宾客打趣道。
“那是早晚的事。”
“大人何不让命师算个良辰吉日，尽早迎娶美人过门？”
石之信闻言大喜，看向甄游，“如此有劳命师了。”
甄游缓缓放下碗筷，“如此吉时怕是要等到明年才会遇上了。”
石之信皱眉：“池暮既是命格极好之人，娶她自然无需挑什么吉时，我瞧着下个月生辰那日就不错。”
众人顿时跟着起哄。
“石大人自有吉象，生辰当然是个好日子！”
不远处的姚琼芝脸色郁郁却又不敢作声，而与欢喜气氛格格不入的还有默默喝酒的甄游。
张舍桌前的菜一口未动，起身，理了理衣摆。
“在下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石之信正在大家的围捧之中，并未介意他的提前离开。
张舍大步而走，没有半点迟疑。
池暮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低入尘埃，再无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