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沉衍是被浑身上下仿佛深入肺腑的伤口活活给痛醒的。
大脑清醒的那一刹那,视线都带着眩晕过后的模糊。半是模糊半是清醒间,感觉自己躺在一个什么东西上慢慢移动,凹凸不平地硌得他本就满是伤口的背部生疼。
多年的从军生活和机制严苛的训练,让男人的思维快速恢复运转。
身后是越来越粗重,且时而断断续续,时而积积促促的喘息声传来,前行地速度也慢慢有所下降…
正在厉沉衍想要努力看清身后正拖着自己在冰天雪地里前行的身影时,一道惊呼惨叫声在静寂的冰天雪林里传来…
“啊!…嘶…”
猛烈的撞击,剧烈的疼痛…
不过才刚刚清醒的男人,便迅速疼晕了了过去。
*
月光粼粼。
林惜瘫坐在床边,看着躺在自己床上彻底昏死过去的男人,大口喘着气。
她居然就这么捡了个从着装打扮就明显不属于危岭村的男人回来…
而且堂而皇之地将人搬到了自己的床上。
林惜忍着浑身酸痛揉了揉手腕,肩膀上被麻绳磨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火辣辣的痛,膝盖上的疼痛也提醒着自己,到底是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将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搬回了家。
因为是避着云婆,林惜连灯都没点。
尽管房间黑灯瞎火的,但是借着月色,林惜依然可以看,这是个长相及其出色的男人…比她看到过的所有男人都要出色,不管是危岭村的,还是话本戏文上的…
顾不上浑身的酸痛和紧张,林惜轻着步子去药房找了草药和棉布,简单给男人擦洗换药。
虽然从小跟着猎户上山打猎,林惜的体力比寻常十八九岁的女孩子要强很多,但是毕竟厉沉衍是个一米九的男人,而且昏的死死的,再加上一路将人拖回来,又是路上摔跤,又是半拖半抱地将人弄上床,林惜已经是体力不支。
所以仓促收拾完一切,处理掉男人带血的衣裤林惜已经累到快摊过去…
*
晨光熹微,山林间的各种闹声窸窸窣窣。
到了云婆婆这个年纪,睡眠时间已经是非常浅短。
所以天不亮,云婆婆便跟往常一样起床,推开小木屋的门,开始照顾院子里那群小东西。
木门推开的声音惊醒了林惜。
林惜翻了个身,手臂触到温热的一团,本能以为是呼呼又淘气地爬到了她的床上,林惜迷迷瞪瞪哼唧了一声,打算继续赖会床。
大脑延缓两三秒,小臂旁的那抹温热不同于呼呼的圆圆滚滚和软软乎乎,林惜一个机灵,撑着身子爬起来......
她此刻正衣衫换乱地躺在男人身边,顶着看都不用看肯定乱七八糟的鸡窝头,而这个捡回来的男人正好好地躺在她的床上,盖着她大雪前缝制好的新被子,上面还盖着虎皮毯子...
林惜慢慢吐出一口气,有些发愁。
就这么把人捡回来了,该怎么和婆婆说呢?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她那根筋不对,居然就这么鲁莽地捡了个伤重得不知道能不能救活的陌生男人回来。
而且这个人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凡的气息。
昨晚给人处理伤口的时候,林惜就更加怀疑男人的来历。
这个人伤得真的很重,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肩膀,腹部,后背和腿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起来十分骇人。
除了衣着打扮不一样之外,男人左手手腕上还戴着一个特制材料的手环,不是金银的材质,造型也是林惜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一看就不是简单的镯子之类的装饰品。
思及此,林惜心里的后怕越来越严重…
要是这个人的出现给危岭村带来祸事,那她便是罪人了…可是,这人伤得很重,也不能真的不管他,再把人丢出去。
林惜有些苦恼,但也只是一小会儿。
既捡之,则安之...
要是好人,那她算是做了件好事!
要是坏人,那她便把他打晕丢出去喂狼!
要是真的无家可归...那她便只能养着他了...
反正这人长得那么好看!她和阿婆两人也很孤单,婆婆年纪越来越大,眼睛也看不清了。多养个人,这个小院子也更热闹热闹!
而且这个男人高大结实,干活打猎搭房子肯定是比她一个人更容易!
这样一想,林惜便安下心来。
接下来头痛的就是怎么才能找个合适的机会不惊悚地和婆婆坦白她是怎么捡了个男人回来的...
听着屋外各种小东西啄食嬉戏,玩得好不欢快的声响,林惜生了个拦腰,再次看了看床着闭着眼睛躺着美得像一幅画的男人,翻着从床上爬了起来。
整理好睡了一晚有些褶皱凌乱的衣服,林惜顺手从简易实木梳妆台上薅了一根木簪,极其顺溜地将一头青丝挽成伶俐的丸子头,用木簪别好,然后打开掀开靛青色印花布门帘,推开木门走了出去。
身边清清爽爽带着暖和的木制香的气息将将离去,房中恢复安静的刹那,床上原本死死昏睡着的男人便睁开了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