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裴玹不自然的抿着嘴唇，压抑着逃离的冲动，在对方终于放开自己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他忍受着那温热的躯体，轻柔的触感，双臂呵护如同被当做掌上珍宝一样，让他浑身都不对劲起来。
他厌恶这种变化，却做不到厌恶陶源，只是觉得他危险。
不知不觉间，陶源已经被并列为祸害，比起梦境中颓唐凶狠的人还要更上一层。
“菜还没做好，我还是继续吧。”
陶源哪里肯，他摇摇头说道：“你在旁歇着吧，我来做。”说到这儿他有些尴尬的说道：“不过我不会，你来教教我。”
“莲子拿出来，在清水中煮烂，捞出放入粳米煮熟，再将冰糖和莲子放入，稍稍搅拌，便是了。”
陶源是不会，但不代表他做不到，他是很信任裴玹在这些方面的经验。
东西是做好了，看起来也很美味，正想着，一双小手端来了一碗新盛的粥放在他面前：
“师尊也请用。”
抬眼，那双鹿眼中尽是钦慕和真诚，叫人扼不住地心动。
他端起那小碗粥，有所触动，最后怀带着欣慰用了。
新月既堕，疏星不明，两三萤虫，裴玹选的屋子便是陶源之前居所，从窗口望去是玉兰盛放，洁白的花瓣上被上代逍林长老施了阵法，夜晚时分会发出莹莹白光，瞧着便不惧怕了。
大概是时九后知后觉吧，面对宿主如此明显的惦念，它有所不解：“你..你是真的认为裴玹是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吗？”
回答它的是理所应当的两个字：“当然。”
时九顿时无语，虽然它的存在也要感谢裴玹，可此人聪慧不同凡人，不肯被束缚摆布，若不是它占了先机，现在失去记忆再次轮回的还不知是谁。
不，即便没有实体，它也打了个意义上的冷颤，那人不会放过它，若是被捉住了，恐怕会被直接绞碎灵魂，被扔进阎罗池自生自灭了。
想到这儿它恶胆向边生，对着陶源下了一个指令：“既然已经收徒，那么下一步便是动手，让他充分体会到世态炎凉，你可了解。”
陶源挑了挑眉，不接这话，反倒问着：“你说每一次便会给我一条信息，现在，东西呢？”
时九噎住，面前这个虽然没那人聪明，但性格却格外执拗，万一被他察觉到什么，它可没有第二次机会重新填补这个空位。
“灵山，是天界所设，却并非自古便有。”
短短一句，惊得陶源几乎蹦起来，这已经算是反应小的，要知道，号称藏书百卷的无尤派也没有这样的咨询。
灵山，掌管着下界灵气，三千年一开，三千年一闭，每逢闭合之时，便是腥风血雨将起之时，他们也曾求告上界，可得到的回答却是：“灵山乃上古天尊所设，不得更改。”
没有灵力，修士很难维持修为，没了修为，便没有了长久的性命，纵使是大乘期的强者，纵使想要避世，也会有杀红了眼，渴望长生之人源源不断的找上门来，更有甚者，用人命堆积，修炼邪术，一时间只传“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可见当时惨像。
于此并生的是灵脉，灵脉中的灵石可以储存灵力，只是杯水车薪，可对于一些人来说，却是堪堪够了。
无尤、十方、明心、天罡和眠风这五大门派便是在灵脉的庇护下逐渐发展壮大的，自万里之战后已经是第三次开合，而这五个门派除了借助过往的家族辉煌以外，便是这灵脉保住了门派的有生力量。
陶源也正是知道这件事，便与楚渊兵分两路，一人前往上界寻求答案，一人留在下界抵挡那些丧心病狂的修士。
这一切一切的源头，便是灵山，可如今时九说，灵山并非上古天尊所设，那么是谁，再用这些人命开玩笑！
“你如何证实？”这种话他不会轻信，第一反应先是质疑。
“你可曾去过灵山？”陶源迟疑着摇摇头，他还不够资格，不止是他，连楚渊都不够，身为掌门一百年后才能有资格祭拜灵山。
“灵山中有仙人留下的法器，你既然精通此道，自己查一查痕迹不就清晰了。”
“我现在无法验证，要怎么才能让我相信呢？”
时九此时便显露出恶劣的趣味了：“我给你一个具体的指令，在下一次逐鹿大会之前，你要将裴玹逼离明心派再将他抓回，施以惩罚，然后自然有人会将你带望灵山。”这便是乖乖听话的意思。
“你干嘛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他是主角，不是什么孩子，他享受的便是他要承担的！”与陶源一样，时九也有它想完成的事情，那便是完成这本书，一切都要走剧情，最后平平稳稳的完结。
“你对他太好了！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他负担不起这个苍生，那么付出的该是多少人的性命！”
“师尊？”时九立刻没了声响，裴玹已经立在门外好久了，只能听到两声细碎的字，这是陶源没有压抑好自己的情绪。
但他知道对方还未睡，这边够了，他穿着玉白色中衣，怯生生的赤足来到陶源门前，可怜兮兮的说道：
“屋子很黑，我怕。”
今夜他没有做梦，便醒了过来，这样的夜晚不能白费，他想起对方怜惜的眼神，这种怯懦的样子一定能勾起对方的垂爱。
若是其他时候，这个做法是没有错的，可惜刚刚经历了系统这么一遭，陶源的脑袋显然有些运算过头，摇摇头便是一大碗浆糊。
他想教育一番，却又想起自己不得不做的那件事，便是一阵心虚，最终还是叹气，抱着枕头打开门。
“那我陪你一起睡好吗？”
裴玹僵了一下，可还是点点头，他还是不适应亲密接触，可这个人是要庇护他一段时间的，所以哪怕是强迫，也要让自己适应。
原先的窗外玉兰正低垂着头，发出淡淡白光，陶源怀里是闭着眼乖巧的裴玹，他们身量其实差的不多，这个年龄的孩子只要吃得饱，个头是窜得很快的，而裴玹太瘦了，抱起来一把骨头，才会让人觉得不高。
他无心睡眠，正在无聊时忽然怀中传来声音：“还没有人，这样抱过我。”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满足。
“为何？你父母呢？”
“不记事的时候就被父母送到了别人家…”
陶源沉默了一会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只剩叹息。
“有师尊这样护着我，真是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未尽的话被小小的呼吸声打断，陶源错愕的看着怀中熟睡的人，终于也有了些困意，即使东边已经晨光初起，他也闭上眼，沉溺在这一刻的温柔。
时九冷眼看着那双在陶源呼吸缓慢后睁开的眼睛，心中冷哼，而此刻忽然他灵体一晃，好容易才稳定下来，抬头却脸色大变，随即咬牙切齿道：
“这家伙的力量...怎么又加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