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霁今年十四岁,在他短暂的十四岁的人生中还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生气过。在他短暂的人生中,每每等他自报家门,江州吴家四个字一出现,对面立即放弃了挣扎。然而今天,看着面前这个白袍青年,金字招牌罕见的失效了。
吴霁缓缓重复道:“我是江州吴家子弟。”
“我说过了,我从来没有听过江州吴家的名头。”身着白袍的考官不耐的翻了个白眼,见两人丝毫没有滚走的意思,眉头深深皱起,一脸的厌恶之色难掩于色。
他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苍蝇般说道:“我告诉你,像你这种纨绔子弟我见得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道院只有一个!只要在大荒,在这皇城中,哪怕天潢贵胄来了,都要在道院门口卑躬屈膝。更遑论一个小小的行商世家?”
江州吴家是大荒最著名的世家,坊间传言道,皇家之财半城藏,江州吴家半大荒。意为,大荒皇室的财富若是能装下半个皇城,那江州吴家的私财遍布半个大荒朝。由此可见江州吴家第一富商之名绝不是浪得虚名的。而吴家的产业不光遍布整个大荒的钱庄,丝绸,米粮,典当,漕运,马帮等各行各业,甚至就连大允也有他们的生意。
吴霁怒极反笑,白莹莹的牙齿上下开合,一字一句的反问道:“你知道我们吴家每年什么支出最多吗?”
白袍人骤然听到他这句话,一脸迷惑,莫名其妙。
吴霁淡淡说道:“我们吴家去年最多的是供奉支出,你猜猜看有多少银子?”
白袍青年不屑的一笑,自以为明白了吴霁的意思,讥讽道:“怎么,想用巨额银子吓死我吗?”
“四十万两银子”,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是供奉支出,你猜猜看都是流向了哪里呢?”
白袍人面色微微变化,嘴唇微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哼,其中一半都是支给了道院,哎呀,今年行情不好,恐怕吴家拿不出这么多钱财,你说如果我吴家今年决定减少个十万两白银呢?”
白袍青年额头微微冒汗,色厉内荏道:“哼,这种大事,怎么可能轮到你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说的算?”
吴霁见到对面略显慌张的模样,微微一笑,“我们吴家九代单传,本公子又是老祖宗最疼爱的嫡孙,你说老祖宗会不会听我的呢?”
见到白袍青年面色垮了下来,他轻飘飘飘的说道,“哦,忘了告诉你,我老祖宗是枯荣拳。你说本公子遭到道院的侮辱,仅仅减少对道院的供奉,老祖宗会不会管这种小事情呢?”
说到这,他面色一沉,怒骂道:“不要说你们服用的丹药,就连你身上穿的道袍,都是我们吴家出的钱!你现在给我说说,究竟是谁该滚出道院?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白袍青年嘴唇微微颤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从道院内走出一个中年男子,他身着一袭青袍,如刀细琢的五官恰到好处,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和煦的微笑,虽然人至中年年纪却丝毫不减潇洒的风采,斑白的两鬓更加增添一缕成熟的气度。
“吴家小子,来皇城这么多天,一直拖到今天考核终于舍得过来啦?”
见到此人,吴霁面色转阴为晴,惊喜的喊道:“程叔!”
程叔佯装生气道:“哼,我可是念叨你好多天了,你这臭小子,太看不起程叔了!”
吴霁连忙堆起笑容,连连赔罪道:“程叔,都怪我玩性太大,逛了逛皇城,您可千万别告诉我老爹,不然他不得抽我呀。”
程叔走到他跟前,亲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道:“果真是少年心性,和你爹年轻时候一个模样!”
笑罢,他环视了一圈,见道这幅场景,笑容缓缓收敛。扭头对一旁的白袍考官说道:“刚才老远就听到你喊什么取消资格,怎么回事。”
白袍青年面色涨红,行礼道:“见过巽院院长。”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他嗫嚅着回道:“此三人在道院门口大打出手,差点误伤民众,弟子出手制止,给双方一点点小教训。”
吴霁冷哼一声,插话道:“哦,一点小教训就是要废除我们入院资格?不知道丁重楼又受到什么教训了?还有,你有问过事情经过吗?”
程院长面色平静的说道:“维持秩序并无过错,但一不问青红皂白,二处置有失偏颇,摘下令牌,即刻革除考官之位,罚三月月供。”
白袍青年面色大变,似乎还想狡辩几句。
就在这时,一句“等等”从远处传来,不甚洪亮,却近似在耳旁一样。
一个身着青袍的老者从道院内缓缓走出,此人天庭饱满,阔脸方耳,白色的胡须下垂至胸口,头顶一幅三清冠,手挽银色拂尘,极具仙家风采。
只见他走到程院长面前道:“小程啊,乾院的弟子还是贫道来教训的好,免得你被别人说是越俎代庖就不好了。”
来者正是乾院的院长,程院长忍住脾气,淡淡道:“我只是见乾院弟子目无法纪,代乾院管教一二,龚老还是好好管教自己院内的弟子吧。当然以龚老年纪,也没有太多的精力,我看啊,这院长之位若是不能胜任的话,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为好。”
龚院长一甩拂尘,淡淡道:“不劳烦巽院院长操心,只要贫道这把老骨头还在,乾院就永远在其他院之上,倒是程院长和震院院长,多到担心担心岁末的大比吧,哼!”
他冷哼一声,望向场中的三个少年,目光略一打量,直接略过了秦昭,看向丁重楼,见其并未受伤,转头看向吴霁,凌厉的目光狠狠一剜,直接开口骂道:“哪来的小畜牲,敢在道院门口放肆,再不走,就莫怪贫道以大欺小了。”
吴霁怔了怔,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事情,反问道:“你骂我什么?”
老道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语问的愣,冷哼一声骂道:“果真是畜牲玩意!”
吴霁怒极反笑,“既然你骂我是畜牲玩意,那就是连家父也骂进去喽,既然家父骂进去了,那家祖父岂不也是你口中的什么玩意?”
他冷笑几声,继续说道:“这么多人皆可为我作证,你居然辱骂我祖父。”
老道士怒气未消道:“骂你祖父又何妨?”
吴霁嘴角微微上挑,“没什么,也就是请你死一死好嘛?”
不待老道接话,他自顾自的说道,“家祖父乃是当今人族圣人之一的枯荣拳,辱骂圣人,你说该死不该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