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江口村时,已经是傍晚了,云朵从绯红变成浅红,如今已经肃穆的蓝色了,月牙偷偷从云朵里冒了出来,但令小船儿为难的是怎么码头上看不到搬运的工人。
无奈她只能在码头边上的茶摊租了板车,自己搬下这六坛米酒。听茶摊老板说如今少有人往这儿运货,这搬运的活就做得少了,天一暗就都回家去了。
小船儿一个人吃力的搬着酒,船家帮忙卸了两坛,阿黎也帮忙提了两坛下来,他一边帮忙装货,一边大火:“你一个人可以吗?”
“可以的,别小看我。”说着,小船儿便推着板车走了,这六坛酒对她来说还是有些吃力的,可是她实在是不好开口拜托别人,只能逞强。
说来也怪,这时的江口村竟比年前随阿母来的时候要冷,村子里的苦櫴树真开了花儿,可风一吹竟有鬼魅之态,在四下无人的陌生街道上,小船儿觉得毛骨悚然的,或许她真不该一个人过来。
依着茶摊老板的说法,跟她家订酒的张老板家就在大路附近,他是因为嫁女儿定的酒,此刻家门口应该挂着红灯笼,极好认的。
眼看着天越来越暗,她得快些找到张老板的家,这才好去阿蓝家借宿,想到阿蓝家在偏僻的地方,她就加快了步伐。
一阵阴风吹过,小船儿两手都起了鸡皮疙瘩,“这街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这话刚说完,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孩就从她边上经过,因为走得太快,两人撞了一下,这一撞小船儿感受到的寒意直击全身,女孩浑身透凉,背影渗着寒气,但她不敢声张,此刻还说不准对方是人是鬼,若是鬼的话,更惹不起了!
“自从有了着阴阳眼,看啥都像鬼!”被路过的女孩惊出一声冷汗后,小船儿心生怯意,好想找户人家问路,可是这江口村的人似乎都不时兴亮灯,走了那么久,没有一家有灯。
小船儿越走越快,耳朵灵敏地听到了脚步声,杂糅在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里,这下心里真的慌了,后颈背直发凉,但任凭她再怎么努力,步子也走不开了!
“小船儿。”
“啊!”被这么一叫,小船儿吓得手抱头蹲在了地上,“为什么都来找我?”
“小船儿,是我,阿黎。”
小船儿抽噎的抬起头,看到了阿黎深邃的眼睛,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夜也没那么黑了!风也没那么冷了!
“起来吧!我陪你一起走……”说着,阿黎接过小船儿的板车,两人并行走着。
“那会不会耽误你的事?”小船儿小声问着,想想刚刚失态的模样,还有点难为情。
“耽误不了的。”阿黎笑着说,“你说这村子里的人是不是都舍不得点煤油,这黑灯瞎火的……怪瘆人的……”
“我年前和阿母来过,这村子还挺热闹的,也不懂今儿怎么这么冷清。”说完,小船儿环顾了四周,这村子确实是变了,连房子带树都阴气逼人的,就连吹过来的风都像是在哀嚎。
“是那家吗?”阿黎指着不远处一个挂着红灯笼贴着喜字的房子,四周也就这家亮着灯,所以小船儿也盼着就是这家。
她去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位妇人,约莫四五十岁,可人家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着倒比十八岁的小船儿更有魅力。
“你找谁?”
“我是从仁东村来的,您这儿定了五坛酒,我今儿给送过来了!”
“是我们定的,送进来吧!”那妇人将一侧的门打开,小船儿与阿黎分工将酒坛子送了进去。
宅子里面挂满了灯笼与铃铛,小船儿心想这家人必定是很重视女儿的婚事,才搞这么大的排场。可凉风响过,头顶一阵乱纷纷,让人目迷五色,感到晕眩。
“你有没有觉得这儿很诡异啊!”阿黎一边搬酒,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这些灯笼看着挂着随意,但细看也能看出门道,“这是按太极八卦阵挂的。”
“是嘛!”被阿黎这么一说,小船儿也看出了八卦的模样,“是有点怪!不过这没准是这儿的风俗。”
“这是钱,你数数。”
“哦!”小船儿赶忙接过钱,识趣的走了!但就在出门的那一刻,小船儿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情,那就是那妇人没有影子。
那一刻,小船儿觉得心脏都要停了,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妇人,只见她冷艳面孔下的头骨清晰可见,但她仍不敢声张,一踏出门觉得腿都要软了,脸上白得跟纸似的,额头汗涔涔的。
可如果那妇人是鬼,阿黎又为什么能看见她?是自己多疑了吗?小船儿带着满腹狐疑往前走着。
“你怎么了?是不是怕黑?”阿黎突然心疼起眼前的女孩来了,为了生计,一个人跑来这么远的地方送货,那么怕黑,又不敢麻烦别人,可他哪知道小船儿此刻是见着比黑更可怕的事情了!
“你朋友的家这么偏僻吗?”
“是啊!就是因为偏才好认,阿蓝的阿爸爱喝酒,算是我们的老主顾了!这次他们虽然没订酒,可是想着要来他们家借宿,我阿母特地准备了一坛酒。”有阿黎陪着聊天,小船儿很快就忘却了刚刚惊恐之事,全当自己想多了,她带着阿黎越走越偏,路越来越狭窄,两边竹叶沙沙作响,但还能听见边上缓缓的水流声,竹下还有几个简单堆起的坟,阿黎都不敢相信这儿会住人。
不久,他们就看到了一处房子,里头没亮灯,但小船儿还是过去敲了敲门,里头半晌没反应,“奇怪,没人吗?”
她又敲了几下,“阿蓝,阿蓝,是我啊!小船儿,你在吗?”
正当小船儿在门口踌躇着,此刻真不知该如何是好,门里头传来了脚步声,“是谁?”
小船儿听着像阿蓝的声音,她唯恐阿蓝不记得自己了,就连忙说:“是我,小船儿,仁东村卖酒的那家。”
她回头看看阿黎,心想这会儿要是被当做不认识的,那可就尴尬了!可是年前两人才见过面,阿蓝总不至于记不起她。
门缓缓推开,借着月色,小船懵了,连着站在远处的阿黎也呆了,一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他想不到这儿藏着这样摄人心魄的佳人。
“原来是你啊!小船儿。”
“你是?”
“阿蓝啊!”
这还是阿蓝吗?她如瀑的黑发垂了下来,半掩着锁骨,这种媚态似朦胧月色,又如薄纱掩肤,樱红色的小嘴微微张开,欲语还休,这还是之前的阿蓝吗?以前的她虽善磨红粉,却朴素的很。
“进来吧!”阿蓝招呼着两人进去,看着阿蓝的窈窕背影,阿黎打趣的说,“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朋友,和你一点儿也不搭。”
“阿蓝以前不是这样的。”说着,她好像撞到了桌子,屋子里确实是太暗了,阿蓝看着也没有点灯的意思。
安排了小船儿的房间,阿蓝对着阿黎说道:“先生,你睡另一屋吧!”
可阿黎放下酒坛后,说:“不了,我只是送小船儿过来的,我另有住处,就不麻烦你了!”
“你要走,这么晚你找得到住的地方吗?”
阿黎打开怀表,瞅了瞅,“才七点一刻钟,不晚,你先休息吧!别多想,我走了!”
小船儿与阿蓝送他出了屋子,大概是今天遇到了太多古怪的事情,小船儿有些舍不得阿黎走。
“那我锁门了!”阿蓝上了门栓,又陪着小船儿走到自己的房间才走,可是小船儿想到之前她俩都是一起睡的,于是她唤了阿蓝一声。
不曾想阿蓝这一回头,小船儿看到阿蓝这副美丽皮囊就像件衣服套在头骨上,小船儿已经听不见她说了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在和一具骷髅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