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丞宁凶神恶煞闯入清风楼,随后又面若阎罗转向衙门,留下面面相觑又惊惶莫名众人。
此刻武丞宁与易鸣渊还不知晓,这等‘美谈’不过一日被添油加醋口口相传——武侯世子冲发一怒为美人儿,只这美人儿与他一样皆是男子。
夜深露重,整座城除却小虫鸣叫皆陷入沉睡。
衙役们又巡了一遍牢房,或坐或倚墙正要打瞌睡,猛然听到一声巨雷似的炸响,惊得连刀都未来得及拔,只顾着吼叫:“怎么回事,是歹人来劫狱么!”
武丞宁抬手甩过来一大锭银子,语气委实算不得好:“来领人。”
衙役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要说这人是来劫狱的却未带任何兵刃,张口就说来领人却又没有任何公文信物。
还是头领有几分机灵,上前正要恭维,却又贴上武丞宁冷脸。
“一个时辰前你们可有从清风楼抓来一人?”
首领一听他要领的是这人,后背倏忽爬上一层冷汗。
牢狱内虽一灯如豆,可借着昏暗灯光他也瞧见来人身穿衣衫华贵异常,腰间所系香囊玉佩之物比县丞大人都好上几分,再加上他出手如此阔绰,想来身份定然不简单。
要照平时,与京中贵胄行些方便是再简单不过,可今日这事倒是有些难办……
“怎么?”武丞宁见首领面露难色,剑眉竖起,凌然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有也没有,”首领竭力斟酌措辞,竭力不惹怒面前这尊黑面佛:“官爷您说了来领人下官该照办不误,只是此人被押送入狱时有官印公文,您要领走也该拿着公文,否则明日大老爷审案时只有案底却没嫌犯,到时兄弟几个都不好交代。”
武丞宁听他不像推托之词,可事关妹妹,他才不管什么章程!
一想到妹妹呆在阴冷潮湿又逼仄牢房内,他丝毫顾不得什么君子礼仪,低吼道:“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人,你尽可带人跟我回武侯府,明日再押我过来。”
首领一听这人竟是武侯府世子,不敢再多说半句,大气都不敢出,乖乖弯腰在前引路。
武丞宁一眼便瞧见小猫似的窝在稻草上的妹妹,心疼得有些鼻酸,轻轻拍了拍她脸颊,柔声道:“阿缨?”
首领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道这武侯世子当真是能屈能伸。
易鸣渊恍惚间仿佛听到武丞宁声音,心想这人当真阴魂不散,竟是连自己梦里都钻进来,烦躁得伸手就拍,指尖却似摸到什么东西。
待他浑浑噩噩醒来时,一眼瞧见的便是面色欣喜的武丞宁。
“……”易鸣渊沉默半晌,复又闭上眼睛,低声道:“噩梦噩梦!”
下一瞬他却觉身子一轻,胳膊也不由自主揽上武丞宁脖颈,未待他回过神来便被抱着出了牢房,直到被放上马车他都如坠云端——
他堂堂正正三皇子,向来都是游戏人间流恋花丛之人,何曾被这般占过便宜?!
况且这人还是他死敌武丞宁!
这简直比方才中招昏倒还要令人憋闷!
对了,易鸣渊忽得想起武丞缨,环视四周都未见她身影,心中焦急万分,可又没有办法与武丞宁明说。
他要如何开口,难不成说:“你妹妹躯体被我霸占,此刻她不知飘向何处去了”么?
照武丞宁这眼睛几乎黏在妹妹身上的性子,定然是舍不得妹妹受半分委屈,只怕到时候不急着跟自己回清风楼探查,会第一时间找京中神棍。
思及清风楼中那长脸女人诡异双眸,易鸣渊当真担心、愧疚、忧虑五味杂陈。
他明知清风楼不简单,还要带着武丞缨出门,当真不是过于自负么?
他可从未让任何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受这等委屈,若是让他查明真相,定要连锅端了清风楼!
易鸣渊只觉呼吸都越发不畅,一张脸又红又白,武丞宁见状还以为妹妹是受了惊吓,急忙伸手轻拍她后背,道:“没事了,我们这就回家。”
幼时她便是如此,惊吓之后哭着还要打嗝,想到往昔时光武丞宁目光都柔和许多,可在易鸣渊看来却越加火大。
他才不需要旁人安慰,尤其是武丞宁!
虽心中不服,可到底还是败给武丞缨这羸弱身子,只说了句毫无力道的“你等着”便再次进入昏睡。
武丞宁看着深睡中却仍旧不安的妹妹,眸中危险精光迸射。
先是太子殿下,再是清风楼中北疆舞女,还有那糊涂县丞,但凡与妹妹扯上关系的事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易鸣渊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睁开眼后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此刻他还是“武丞缨”。
聒噪婢女叽叽喳喳叫开道:“小姐您终于醒了!清乐王府中来人说要见您,世子未在府中,奴婢也不敢回绝,您说见还是不见?”
易鸣渊听到‘清乐王府’四个字猛然间便直起身来,心中暗暗想到一个可能,心也放下不少,弯唇道:“见,叫她进来吧。”
青墨引着一个熟悉婢女走进来,只见她身材高挑,虽身着兜帽都藏不住袅袅婷婷一副风流做派,青禾忍不住赞叹道:“不愧是三皇子殿下婢女。”
易鸣渊听了自是倍感骄傲,却不料她继续道:“瞧着就不正经。”
“琥珀见过小姐。”琥珀行过礼后将自家主子吩咐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易鸣渊越听唇角笑意越是明显。
看来他猜得果然没错,琥珀嘴里的‘殿下’恐怕就是武丞缨。
她倒是胆大包天,发生这等大事后还敢返回清风楼。
易鸣渊心道我倒是有一处庄子很适合,但此刻说出来岂不是露馅,只得旁敲侧击似的提醒。“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清风楼不安全,还是另择一处安静之所吧。”
琥珀只觉这位武侯府小姐说话腔调甚是熟悉,但又不敢如此攀谈,心思一转便有了计较,道:“说来殿下城北有处庄子名叫翠竹园,那儿倒是僻静无人打搅。”
易鸣渊抚掌道:“如此甚好。”
琥珀见状更为确信心中所想。
